“姑娘,”一名郎中模样的男子,带着肩背药柜的仆役走到她面前。“瞧你气色不佳,老夫人内帮你诊断好吗?”
“不用了……”撷香摇头,这乍变的情势让她反应不过来,一抬头,却见那郎中有着一双看了五年再熟悉不过的眼。
品颐说他们乔扮郎中……昨日的对话浮现脑海,撷香随即会意,心思细腻的迟昊敢如此堂而皇之登门,定是事情有了转机!
“麻烦大夫了。”撷香喜悦一笑,转身领先入内。
郎中和仆役相视一笑,随后进入,关起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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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月内,京城盛传的都是因娥贵妃家族命案而延伸的醉月楼事件,街坊传闻,茶楼说书,题材尽在这里头翻转,各种说法不一——
有人说初护卫破了罗刹门获圣上重赏,赐了黄金千两及高官爵禄。
有人说罗刹门为了灭口,醉月楼里的人一夕之间全被杀害化骨。
有人说错怪醉月楼的端木柏人遭受天罚,双脚瘫痪,再无法站立。
最离谱的,该是有人说,其实醉月楼里都是天上谪仙下凡,来抚慰人心的,协助破了命案后,都功成返回天庭,才会一夕之间人去楼空……
不管如何传闻,曾经辉煌繁华的楼宇已不见声息,灯破幔裂,一天天地风吹雨淋日晒,逐渐褪了颜色,退去人们口中的传闻。
只依稀有人记得,那里曾是纸醉金迷的青楼,曾是名享一时的醉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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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青翠的山峦起伏,有个小小的村庄座落于此,前有丰沛湖水,村人们引水耕种,秋收之后田地里只余枯黄的杆梗,人人脸上挂了满足的笑,看不出来这村子在三年前曾历经蝗害摧残。
有间小木屋静静地立在村子末端,和其它农家不同,竹篱笆只围了块小小田地,里头长着干瘪枯黄的菜叶,稀稀落落的让人分不出是青江菜还是油菜花。
屋后公鸡颇有声势地叫着,又飞又跳,那跑得健壮的肌理线条光看就让人觉得肉硬得紧,更别想去咬下入月复。
而且,都已是当中,这鸡还扯紧了喉咙直叫:“咕、咕!本!”
“吵死啦!”一名女子气急败坏地奔出屋外,拿着汤瓢不住挥舞。“都中午了你就别叫了成不成?”
鲍鸡骄傲地一昂首,迈着小步子,走了开去,尖喙在地上啄啊啄的。
身着朴素布衣的水净盯着那只鸡,又好气又好笑。
都说别帮她买鸡了,品颐还是坚持要买,说给她补补身子。补?补什么身子!她根本不敢杀啊!结果养出这个心头大患,可恶!
品颐现在可幸福呢,那天和迟昊来找她,她不过出去喂个鸡,谁知一推门进屋,只看两条靠在一起的人影倏地分开。迟昊那向来没表情的脸上仍一片平淡,但品颐却是赧红了脸,揪着自己衣角直扭,等她意会到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时,她的脸也飞上了红晕,如有火烧。
想起那一幕,她仍不禁莞尔。拉开小门走到前院,蹲来,看着那些发育不良的菜叶,思绪回到了现实,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照着村口的吴大婶教的去做啊,怎么吴大婶种出来一片绿油油的,她种出来的确是干瘪枯黄。
看起来难吃还是得吃啊。说什么也是她辛苦种的,何况屋里就只剩下上回品颐送来的几颗地瓜和米粒了。
突然,奔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忙着拔菜的水净没有抬头,却听马蹄到了院前,即没有声息。
不会是找她的吧?会找她的只有品颐和迟昊,他们两个,是不骑马的。骨碌碌的眼珠子转了转,决定专心拔菜。趁着冬天没来前明天再下一次种,就不信种不出来!
屋前的人下了马,穿着短靴的脚就站在竹篱笆外,脚尖对着她。
不……不会吧?水净用眼角余光一瞄,看清来人,吓得直跳起身,怀中菜叶散落一地,她无暇顾及,头也不回地冲进木屋。
未料到她有此反应,来人翻过篱笆来到屋前,拍了下紧闭的门板。“开门。”
水净连忙把门闩得更紧,连屋中木桌都拖来挡门。“你走!”
“再不开信不信我拆了你的屋?”来人吼道,在门板又是重重一拍。“开门!”
小木屋是品颐和迟昊辛苦帮她建的,这一垮,她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们?而且他们出卖了她的下落,她也不屑找他们帮忙了……
水净拖开木桌,哭丧着脸,站在门前还在犹豫,门外又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喝,她不得已只好拉开门闩。
门一拉开,高大的身影立即阻挡了由外射进的光线。
“该死的你!”眼中狂燃的火焰像会炙人。
“我、我只是……”她嗫嚅着还想解释,却被大手一揽,所有话语全被狂猛攫取。
他的唇温柔火热,一如记忆中……水净闭上了眼,手违抗理智地环上他的腰际。
逼自己离开那诱人的唇,初天纬捧住她的脸,不让她闪躲,喑哑低喃:“为什么要逃开?你明知我想见你!”
从御书房离开,知醉月楼围兵已撤,他心头担虑暂缓,一心只急着将罗刹门余孽逮捕归案,不过短短二日时间,再踏进醉月楼,却是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费尽心力找寻,甚至进了端木府第,逼问端木柏人,仍是一无所获。她的下落不明,让他心力交瘁,惶惶不可终日,直至昨日,一名带着仆役的走方郎中,主动前来告知她的下落。
“可……我不想见你!”水净咬唇,垂下眼睫不看他,说出违心之论。“我恨你毁了醉月楼,毁了一切!”
她何尝不想见他?每夜梦里,尽是他的身影;每回闭上眼,都闻他的温醇笑语,但,她不敢贪恋,她配不上他。
“你不恨我。”他低头侵上她的唇,直吻到她呼息凌乱才罢休。“品颐都跟我说了。”
水净红着脸瞪他,气他用这种方式轻易破坏她的伪装。
“我爱的是品颐,别来纠缠我,你走!”她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气恼地发现他根本文风不动。
闻言,初天纬狡猾地笑了。“迟昊也跟我说了。”
他知品颐是个女的了!水净脑中直想还有什么借口能让他死心离去,却在看到他的脸时,怔住了。
从他来之后她一直没看清楚,他瘦了,一直是干净俊逸的相貌布满了髭胡,眼中因疲累而满是血丝。是她吗?是她害得他如此吗?
见她突然红了眼眶,初天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不逼你了,只要你别再躲着我,我不会逼你,别哭……”
都被她狠心对待了,他还是护着她……
“你是官,我只是出身青楼的残花败柳,”她闭眼低喃。“和我在一起,会害你身败名裂的……”
“我不是官了,而且你这花柳是被我残败的,不让我负责,我也不许别人负责。”她终于说出她的顾忌了!初天纬愉悦一笑,轻轻抚过她的发。
“你不是才被皇帝赐了将军称号及黄金千两吗?”水净惊愕抬头。
“黄金拿了,官我辞了。”将她微蹙的眉头抚平,他低笑。“我不要再过那种尔虞我诈、是非难辨的生活了。”
“你会后悔的。”眼中泛起感动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环住他的腰际。“我连菜都种不好,我也不会缝衣服,我连鸡都杀不了,我只会煮地瓜小米粥拌菜叶,要了我,没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