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的手轻轻的抚模过他亲手做的椅子。没有繁复精细的雕工,没有彩绘的花鸟图案,可是每个尖角都细细的磨去了,为的是让坐在上面的人感觉到舒服。
桌上摆着几本她喜欢的书。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这些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喜好,可是他就是做到了。
他承诺她的梦想,他一步一步都做到了。
一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这么样的爱着……要不感动……很难。
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在抗拒什么。像他说的,这么平凡平淡的过一生,好过在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权力竟争。
当他的妻子,只要当他的妻子就好了。
她相信他会疼她、照顾她。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也就是这样吗?跟一个爱妳而妳也爱的男人厮守一生。
可是每当想到这里,母后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行!她怎么能够自私的背弃母后的期望?在责任和感情之间挣扎,雪音痛苦万分。
妳不需要再苦恼了,所有的罪就由我来承担,难以抉择的,就由我替妳来作决定。
脑中突然出现他带她离开王宫时所说的话,雪音暗自心惊,然后又不禁露出苦笑……
他懂她,他一直是最懂她的。
又无奈,又苦恼,又有一点点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心里滋生……
喀啦一声开锁的声音,然后木屋的门咿呀的打开了。
雪音连忙收起动摇的心情,板起脸。
他看着桌上他出门前给她准备的午膳,一丁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皱起了眉。
“妳又没吃午膳了?”
“我没有胃口。”
随着他朝她走来的脚步声,雪音的心跳也逐渐加快。可是就连这一点,她也不想让他知道,所以她别开眼,沉默的抗议。
不过,耶律霍齐可不是个会接受漠视的人。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
“妳不吃也没关系,只不过,我不会看妳这么瘦下去,我可以再像上次那样喂妳。”气定神闲的语气下是浓浓的威胁。
“不要!”雪音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她记起了上次那种屈辱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再也不能装出冷漠高傲的样子,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分外引人怜惜。耶律霍齐看着她这样子,叹了口气,放软了语调。
“我不想这么对妳,所以,听话好吗?别把自己饿着了,我会担心妳。”
靶受到他轻柔地抚模着她的脸颊,雪音闭上眼睛。
最最无法招架的……是他强悍的温柔。她要怎么能够继续对抗下去,才不会让自己轻易陷落入这甜蜜的深渊?
“放我出去!让我回去!爆里的人一定疯了似的在找我们……”雪音喃喃的低语。
他抚模她的动作僵住了。
雪音睁开眼,看见他绷紧的脸庞。
他不高兴她提这个话题,她知道,可是她不能放弃提这件事情,因为放弃了就等于跟他一起陷落下去。
他离开她的身边,将厚重的毛皮外套月兑掉。
“今天的收获不错。我在山上遇到只大山猪,那流着口水的家伙已经袭击过我好几次,我早就想把牠抓起来……”他自顾自的说着,就彷佛刚刚的话题根本不存在。“要抓牠还真费了我不少力气。妳瞧!”
他的两只手臂布满抓痕,雪音看着那长长的血痕,再也忍不住的抽了一口气。
“别担心!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对了!她不能够表现出对他的关心。雪音心里一惊,又板起脸,装出漠然的神色。
然而她的策略是没用的,他根本就完全漠视她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不过,那么大一只山猪,我们两个也吃不完,我今天第一次下山到村子里去,用山猪跟他们换了好多东西回来。”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丈夫,回家跟妻子分享一天的辛劳。不知道状况只听声音的人,恐怕会觉得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妇,可是屋子里的气氛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雪音哀伤的看着他一个人演着独角戏,她是心疼的,可是又不能表现出心疼……
他转身去拿随身的包袱,在她面前摊开了。
“还有这块布料,山上的天气冷了些,妳的衣服不够多,所以我买了这块温暖的布料,给妳做衣服好不好?”
他像变魔术般的,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堆东西。
“妳喜欢吃甜甜的糕点吧?妳别看村子小遍小,有个大婶卖的糕饼好吃极了。我每种都各买了三、四块,妳尝尝吧!看喜欢哪一样,我下次下山给妳多买一些。”
“还有,这个发钗妳喜不喜欢?”
那平凡的发钗,有着她所见过最简朴的造型,可是因为他那热切的眼神……在她眼里变成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雪音没有办法回答,喉咙彷佛哽着什么东西……
“雪音?”
“……”
“妳怎么了?”
“……”
他放下那些东西,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唇碰触她的脸颊,她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湿的。
她竟哭了……
她靠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他的声音真诚而热切,在她的耳边响起--
“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我们会很幸福的,我会给妳幸福的。”
她很想要相信,相信他说的幸福。
只是,这幸福真的是她可以得到的吗?
雪音什么也不会做。
她不会烧水,原因是她不知道怎么生火,当然更别提煮饭了。
她不会缝补衣服,当然更别说要用耶律霍齐买给她的布料来缝制衣服了。
她的这一生,十几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一件家事。
她会做的事情很多--读书、弹琴、作画。可是那些事情在这个山上的小屋里,好像一样也派不上用场。
“我给妳带来一个人。”
这天,耶律霍齐又下山去,这回除了用猎物换了一堆他们需要,以及他觉得她会喜欢的东西之外,他带回了一个女孩。
“这位姑娘叫作小莲,她白天可以来帮忙。她家就住在不远处。小莲,这是我的妻子,以后妳就叫夫人吧!”
耶律霍齐对村里的人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夫妻,姓霍。
女孩跟雪音的纤细瘦弱不一样,看起来很健康,皮肤的颜色也深了一些。她有一双长茧的手,显然很习惯于劳力工作。
“我的妻子身体不太好。可是她啊--”耶律霍齐拥着雪音。“老是想往外跑,她一出去的话,很容易染上风寒的,所以我希望小莲妳以后好好看着她。”
原来小莲还要充当狱卒的角色。
雪音怨怼的瞪了耶律霍齐一眼,可是他丝毫不动摇。她知道他定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小莲姑娘妳好。”雪音叹了口气,转头对女孩微笑,她对待下人一向很和善。
小莲看着她的目光像在审视什么,然后轻轻哼了一声。
女孩的态度不是很礼貌,甚至是带着敌意的,那让雪音觉得有些奇怪。
很快的,雪音就知道为什么小莲会对她有敌意。因为只要是耶律霍齐在家的时候,小莲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哎呀!您的衣裳破了!我帮您缝吧!”
对于耶律霍齐的事情,她总是又紧张又积极。反之,在雪音面前,她就又是另一种嘴脸。
“一个女人家,竟然连基本的女红都不会。”
小莲挑衅的语气让雪音不得不停下作画的动作。她抬头,看见小莲正得意洋洋的展示她缝补的衣衫,那细致的手工确实是雪音望尘莫及的。
“会读书画画有什么用?哼!真不知道霍大哥在想什么,讨老婆还是要讨贤慧的才对……”小莲喃喃的抱怨着,话语中浓浓的妒意雪音当然不可能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