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生命还在继续,不是吗?”抑不住的泪,滑下脸庞。这十年,不曾见他前来祭拜,她以为他不再那么在乎,却没想到,他竟是那个被拘绑最深的人。
江禹手握成拳抵着窗棂,眉宇痛苦纠结。
在梦中,当自制力变得薄弱时,甚至曾有过一个画面,俊凯撮合他们,不让他一意退让。在虚幻的梦境里,蓝绮屏笑得开心,就像那天夜市里那样的笑靥。但那画面,往往在下一秒变得粉碎,他看不到其他,只有俊凯闭眼的苍白面容,和她握着信泣不成声的身影深烙于心。
“他无法拥有的,我也不可能拥有。”江禹抑声沉道,心狠狠揪紧。他觉得自己就像刽子手,残忍地在她心中刺入一刀。
她以为,她会无法承受放声大哭,但她没有,她动不了,只能呆站原地,感觉全身血液变得冰冷。他察觉到她的感情,却像当年一样,毫不留恋地完全粉碎。
蓝绮屏深吸口气,试图用残存的意志力找出一丝丝能让她不那么痛的答案。“是不能,还是不想?”至少,让她知道他的真正感觉……
江禹背脊一僵,闭了闭眼,而后开口:“明天瑞谦回来,就可以开始陪你找房子。”他丢下这句,转身走出房间。
原来,人在过度哀伤时,是哭不出来的。蓝绮屏闭眼,感觉心被绞碎。从多年前延续至今的情感,仍是以重创收场。
若你没走,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蓝绮屏抬头看向那张照片,心里的哀痛让她无力负荷,她只有将脸埋入掌中。
※※
很久很久,江禹都没有回来。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能够自然微笑时,蓝绮屏才走下楼。
“绮屏,正想去叫你呢!”正在擦桌子的傅母见她下来,立刻抹抹手上前拉她在一张四人桌前坐下。“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总算可以和你好好聊聊。”
“江禹呢?”蓝绮屏看看四周,仍没看到他身影。
“他没跟你说吗?”傅父从料理台后走出。“他先走了。”
蓝绮屏分不清心头是失落,还是安心。
“这么多年,现在也只剩下你和阿禹还记得俊凯了。”为她端来一杯热茶,傅母在她身旁落坐。
蓝绮屏端起热茶轻啜,低低开口。“这些年都没见他来,我还以为他忘记了。”
“谁都可能忘记,就阿禹不可能。”傅父切来一盘水果,坐到她们面前。“就连他出国这段期间,每年他都会寄信来,要我们在俊凯祭日时烧给他。”
蓝绮屏双手包覆温暖的茶杯,熨贴的温度却暖不了她伤痕累累的心。信里他都说些什么?是粉饰太平的话,还是完全倾吐的真心?她,永远也不会得知,因为他肯给她的,只有一再的拒绝。
“欸,老头!”傅母突然惊喊。“你刚才有没有把东西交给阿禹?”
“哎哟,我忙忘了!”傅父拍额,懊恼不已。
“什么东西?”不忍两个长辈苦恼,蓝绮屏主动开口。“我和江禹住很近,可以帮忙交给他。”
“那正好,我去拿!”傅父兴高采烈就往楼上跑。
“之前有一个俊凯班上的同学拿了VCD来。”傅母说明。“说他们那时录了全班的毕业感言,今年年初办同学会时又拿出来放,他们顾着聊天,都放完了,也没去关,放着放着,才发现后面俊凯自己又录了一小段,他把那一段烧成VCD拿来给我们。我和傅伯伯看了,都觉得那应该是留给阿禹的,所以要把那个片子给他。”
“来了、来了,就是这个。”傅父拿着VCD冲下来,交给她。
接过VCD,蓝绮屏很想问关于里面的内容,但最后,她终究没问。
为什么男人间的友谊会如此坚定,能让彼此牵挂在心?她不会明了,也永远无法涉足……
第九章
“绮屏,我到台北了。”出差返台的邱瑞谦打电话给女友报备。
“嗯……”上班中的蓝绮屏轻轻开口。“你今晚有空吗?”
“今晚啊,没办法欸,明天好不好?”
“你有事吗?我可以等你,再晚都没关系。”
“是没事啦,只是很累,明天吧,我要出关了,晚上再打给你。”邱瑞谦挂掉电话。
蓝绮屏放下手机,望着电脑萤幕上做到一半的报表,心思放空,机械似地将它完成。
下班后,她没有马上回家,来到捷运站旁的STARBUCKS点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的座位,看着往来的人潮,直至咖啡氤氲的热气下再,她仍没有动。
昨天从台南回来后,她把那片VCD放在门边柜上,留了张纸条要江禹再跟傅家双亲联络。到她入睡前,他都没有回来。早上醒来时,也没看到他人。但她知道他回来过,因为那片VCD已经不在。
昨晚,她想了很多。将所有纷杂感觉都厘清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其实,早在和瑞谦交往初期,她就知道两人不合适,却勉强自己去配合,或许是那张酷似傅学长的笑脸,让她潜意识地退让。
若那时就分手,她就不用束缚自我这么久,也不会遇到江禹,更不会发现自己深藏于心的感情,再次面临旧伤重创的伤痛。
她想在瑞谦回国的这一天将事情做个了断。分手、搬离江禹的家,这十年来的纠葛,她要完完全全地放弃,远离这一切。
急欲在今天解决的念头让她无法再坐,蓝绮屏倏地起身,离开STARBUCKS,坐上捷运,来到邱瑞谦住的大楼楼下。
看到他位于五楼的住所亮着灯,刚好有人从大楼出来,蓝绮屏推门进去,搭乘电梯往上,来到他住处门口。
看着镂花铁门,冲动顿时被沉重取代,她咬着唇,无法抬手按门铃。她这么做,会伤害了瑞谦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过他……
但若再这样下去,反而会将彼此伤得更深!蓝绮屏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门铃,那一按像用尽全身力气,她倚墙慢慢滑坐下来,痛苦地闭上了眼。
很久,门都没有开。
不堪心头折磨,蓝绮屏正想起身再按第二次时,门开了。
“妈的,是谁啊……”从电眼看不到来人的邱瑞谦火大,一开门就骂,在看到蹲坐门边的她,登时傻了。“绮、绮屏?”过于震惊,他甚至说话结巴。
“我有话想跟你说。”蓝绮屏扶墙站起,专心斟酌该怎么开口的她,没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劲。
“不是都说我很累吗?”震惊退去,邱瑞谦突然发火怒吼道。
要命!不是说明天见面,怎么又突然跑来?!绮屏从不曾做过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让他没半点危机意识,早知道是她就打死不开门了!
“对不起……”蓝绮屏看到他身着浴袍。“你在洗澡吗?我可以等你。”
“不用等,你回去!”做贼心虚的邱瑞谦大吼,一把拽住她就往电梯走去。“我最讨厌人家这样试探我,突然跑来算什么?”
“我没有……”蓝绮屏被拉得跟呛,腕上传来的痛捉回她的意识,终于察觉到他反应过度的神色像在掩饰什么。“你在紧张什么?”
“我哪有?”邱瑞谦神色慌张,只能不断干笑。
蓝绮屏心知有异,突然回身朝门口走去,邱瑞谦反应不及,伸手拉了个空,心一惊,急忙上前拦阻。“不然你先到楼下等我好下好?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那转为配合的态度反而欲盖弥彰,蓝绮屏心头雪明,停下脚步,直视他。“你瞒着我什么?”
没被捉奸在床,邱瑞谦仍选择装死。“哪有?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