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刚才从这墙上跳下来的人?”远远传来训导主任的大嗓门,听起来还有一段的距离。
那个女生看了看藏身在树下的石滕风,微微蹙起眉心,似乎在犹疑什么。
石滕风反身瞟量训导主任的距离,回过头,又接触到那个女生的视线。
他的表情像突然被人揍了一拳般狼狈,可能是恼羞成怒吧!接下来,他居然龇牙咧嘴地朝她挥了挥拳头。
“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揍妳!”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的关系,那个女生好象没听清楚他的恐吓。
她抿抿嘴,然后低下头,由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怯怯地走过来,递给他。
“你的膝盖流血了。”
石滕风愣住,一向酷傲的脸因这一句意外的话,而瞬间破功。
他的脸红了起来,居然乖乖伸出手接过手帕,紧紧握在手心。
倏地,一袭秋意甚浓的风吹来,满地的落叶被卷飞开来,吹扬起她柔软的发丝,瞬间的画面,有着飘然的美感。
她一手按住头发,一手压着飘扬的裙子,隐隐约约,他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沁人心肺的柔香,真好闻!
“今天的风好大哦!”轻柔的嗓音再度扬起。她不像在和他对话,比较像是喃喃自语。
石滕风的脸又红了,他不是故意看见的,但是刚才风扬起时,他发现她有一双均匀白皙的腿。
风停了,她放下手,这才感觉到石滕风紧盯着不放的视线。
她怯懦地对石滕风匆匆点了头,很快地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认真做起扫地工作。
风静后,一切回归原位,好似方才的事情,从来不曾发生。
石滕风握紧手帕,又看了那个女孩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帕收在裤袋内,转身准备走人——
“那边那个拿扫把的女同学,妳刚刚有没有看到从墙上跳下来的人?他们都跑哪去了?”训导主任突然指着那个女孩问。
石滕风愣住,回头。
她直觉地看往他的方向,他们的目光在短时间内,做第三次的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他信任她,就是肯定她不会出卖他。
“到底看见没有?”
训导主任又一吼,那个女孩一吓,左臂就这么伸了出来,往石滕风所隐藏的位置一指。
石滕风一阵错愕,张大了嘴巴,完全反应不过来。
当他反应过来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了,训导主任旋风般的脚踏车冲了过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石滕风,再跑啊!你不是最会跑的吗?我看你这次能跑到哪里去,走,跟我回训导处!”
懊死的!
石滕风狠狠地回头瞪向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像吓呆了似地直盯着他看,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好无辜,像小鹿受伤的表情。
“妳完了!”石滕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发出警告。
“你说谁完了?你才完了!”训导主任大吼,“这一次我要记你一个大过!”
呿!一个大过有什么了不起?三个他都不怕,但是,被人摆了一道实在很不甘心!
石滕风回头,又瞪她。
那个女生吓坏了,咬着唇,眼眶好红好红……
“深爱,隔壁村的陈老师交代要两斤的面粉和一瓶乌醋,待会儿有空,妳帮忙送过去一下。”杂货店内,传出郑伯伯惯有的大嗓门。
“好,我知道了,待会儿就送去。”
郑深爱挽起袖子,拿木板子用力拍打着清洗的衣服,再努力搓揉,直到男性汗衫上那层黄黄的汗垢,变得洁白如新。
晒好衣服,拭了拭汗,进屋把方才爸爸交代的货品准备齐全,再骑上她那台色彩已经斑驳的淑女车,她摇摇晃晃地往隔壁村骑去。
郑深爱家的杂货店,开在小镇几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不大,只住了几户人家,而她家是村子里仅有的一家杂货店,且又是老字号了,所以连邻村的居民都习惯向他们叫货,因此,郑深爱几乎每天都要在这条小路上,来来回回地骑上好几遍。
郑深爱是个很得人缘的孩子,村人都喜欢她,赞她乖巧懂事。她的母亲过世得早,所以很小的时候,她就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除了上学以外,主要工作就是看顾杂货店,以及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务。
但,尽避她每天如此忙碌,功课却始终保持顶尖,因为她知道,奖学金可以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
从杂货店出来,她骑经点缀着鹭鸶的翠绿稻田。
在午后的阳光下,和风徐徐吹来,风中透露着悠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草味道,耳边偶尔传来清晰嘹亮的鸟鸣,感觉分外舒服。
今年她国三了,再半个学期就要联考。最近,她一直在思考着导师的建议,并且深深困扰着。
爸爸的关节退化愈来愈严重,最近甚至有半夜痛醒的情况,如果她听从老师的提议到外地读书,爸爸该由谁来照顾?
摇摇头,她还是觉得不行。
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在石子路上嘻嘻哈哈,下意识地,她回避视线。
他们是师长口中的问题学生,而这些人通常不太喜欢她这种人。
但是,她又是哪一种人呢?
再一次的,郑深爱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上个礼拜的那件事。后来,那个男生不知道有没有怎么样?真的被记过了吗?
她感到很愧疚,心底也隐隐不安。
当时,她并没有出卖他的意思,只是,训导主任突然一吼,她就整个人吓呆了。
唉……她就是这么没用,常常人家讲话稍微大声一点,她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不过真奇怪,爸爸也是个大嗓门,可是她就不怕!
路上的那群人逐渐与她靠近,就在擦肩而过时,突然,她视线中晃进一个熟悉人影。
郑深爱吃了一惊,一时没注意到路面刚巧有个铝罐,来不及闪躲,她尖叫一声后,就直接压了上去,轮子霍地一歪,扭呀扭呀,天空斜了一边、大树斜了一边,那个男生的脸也斜了一边……
砰!
终于,她摔进路旁的大水沟里。
那群男生停止了嘻笑,面面相觑后,好奇地走过去观看,瞠目结舌之余,笑声更形夸张。
“喂,妳到底会不会骑车呀?”有人问。
郑深爱很快地爬起来,虽全身痛痛的,不过好象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的衣服都湿了,陈老师的面粉也泡了汤……
她脸红的在川流的水里捞起面粉,结果面粉不是糊在塑料袋里,就是流散在水沟,救不回来了。
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
她偷偷打量那个男生,他正看着别的地方,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她,最好是忘了!她心里祈祷着。
忽然,那个男生视线转了回来,对上她的,她一愣,由他脸上阴沉的脸色判断,他——记得她!
完了!
郑深爱垂下头去,眼眶很快红了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喂,妳有没有受伤?还不赶快上来!”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好心地朝她挥手。
“挥什么挥!?下去把她牵上来啦!”另一个人嘻闹着,一脚把挥手的男生踹下水沟。
落水的男生呛了水,咳了几声,又骂了几句粗话,惹得其它人大笑,只有石滕风的表情还是绷得很紧。
郑深爱很快地自己爬上去,其它男生也七手八脚的,帮她把脚踏车牵回路面。
“对不起。”郑深爱小声地说。
她的眼眶好红,头压得好低,衣服全都湿透了,白衬衫贴着学生型内衣,隐约透出微隆的胸脯。
她又难过又尴尬,好想挖个地洞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