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裔有半响的不吭声,刚才半带微笑的脸不再,凝重的神色在她脸庞上来回搜寻。
“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他问,眼角往长廊瞟去,心底大概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弁裔走上前去,正要握舒允儿的手,后方青石步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脚步急促地朝他们这里走来。
舒允儿发觉有异,双眸直盯着来人。
弁裔随着舒允儿的视线回头,见着了来人,明显地一怔。
“你怎么会在这儿?”弁裔的声音充满了讶异,
“三爷,属下是特地赶来见您的。”男人拱手弯身行礼。
此刻说话的人,是以前大皇子身边的护卫槐桑,自大皇子被监禁之后,他已调为右禁卫军,是少数弁裔能相信之人。
弁裔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要他噤口。
“有话到房里再说。”他沉声交代,又回头不放心地对舒允儿说:“允儿,刚刚的事情咱们还没谈完,但我这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等着我!”
“我……”
“等我,别走!”他心急地又说,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
舒允儿低下头去看被他握住的手,抬头又迎上了那双恳切的眸,咬着唇,她点了点头。
“我会等你。”
得到了舒允儿的应诺,弁裔这才放心地领着槐桑入房。
一入房,弁裔即转身栓上房门,回头凝着沉重的表情问:
“出了什么事吗?”
前几日的刺客事件,弁裔已认出其中有一人是宫中禁卫军,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今早才写了密函派人打听,回头槐桑就在这儿出现,这就证明宫中是出事了。
槐桑一语不发,就跪了下去。“三爷,您一定要救救大皇子!”
大皇子在先皇在位时即被废,处终生监禁,所以新帝即位就不再受封,这也就是槐桑之所以到现在还称之为大皇子的原因。
弁裔一听这话,双眉即打了结,他伸手去扶槐桑。
“你起来,既然人都到了,就把话说清楚,大皇兄究竟出了什么事?宫里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
槐桑一听这话,双眼立即红了一圈。“是出事了,六爷和八爷日前联合向皇上奏了一本,以玄武之变暗喻大皇子虽已废黜,但朝中乃有大臣一心护卫大皇子,留下大皇子乃是一大后患,又说大皇子与三爷您相交甚密,三爷您之所以大开粮仓、济民等,全是为了替大皇子拢络民心,是为大皇子将来登基所做的准备……”
弁裔听完他的禀报后,默不作声,他表面上平静,实则心里翻腾的厉害,更为亲手足间的冷血无情心灰意冷。
这奏本,明着看似为除大皇兄,实则却是针对自己来的,真的非得把兄弟一个个都逼入了死绝,才能得天下吗?
大皇兄如今都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这都还放不过他,那么他装病又有个屁用,人家还不是想办法要赶尽杀绝?
“既然会用玄武之变作为奏本,怎么就不记得李世民曾叹:『骨肉相残,古今大恶?』”弁裔感伤地喃喃自语。
“三爷,依您看,这事该如何应对?”
弁裔起身望向窗外,一阵寒风袭来,但他心里头的寒意却比外头的寒气更甚。
“皇上怎么说?”弁裔平静的问。
槐桑望了弁裔的背一眼,躬了身回道:“皇上准奏了!”抖着身子,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大皇子如今已押入刑部受审,属下得知此事,就连夜出京,现在最真切的情况,属下也不知……”
再一次,弁裔为寒气驱使得身体颤抖,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这么说,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原以为就算其他皇兄弟之间相残,皇上也合该是信他的,毕竟他们是自小一块儿玩大的,情谊自是不比其他兄弟,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都忘了古有训,人一旦沾上了权位,连心都要变的!
“唉——”他不由得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来了,终於还是来了,虽然他一直为着此刻做最坏的打算,但心底多少还是希望能摆月兑这场兄弟间相残的宿命……但,人无害人之心,人亦害之,这就是现实!
“三爷……”
弁裔打了个手势,要他噤口,许久后,才叹了一声,说道:
“皇上既然已经准奏,就是信了这话,现在就算我赶了回去,怕也是改不了局势……依我看,事到如今,想救大皇兄,除了劫囚,已无他法,不过以现下的情势,稍有不慎,就会有粉身碎骨的危机……”
***
天色已暗,明月升起,舒允儿着急地在廊外探着,几度想直接闯进去,却都被席齐儿劝阻住。
下午自那个人离开后,弁裔就独自关在房内。
“弁裔一个人关在房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好歹也出来告诉咱们一声,他这样气也不吭一下的,真是急死人了!”舒允儿来回踱步,着急的目光不时往里头望去。
席齐儿也急,只不过表现上比较沉稳了些。“再等一会吧!如果真有事,三爷不会瞒着咱们的。”
“不成!”舒允儿受不住了,反身就要闯了进去。
突地,门开了。
弁裔就站在门前,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怎么啦,你们全在这儿?”
舒允儿傻傻的看着他。“你……你没事吧?”
弁裔徐笑道:“你瞧我这像有事的样子吗?”踏出门槛,他状似轻松的说:“咱们来这也好几天了吧,不过好像还没逛过大街!”
变大街?
舒允儿与席齐儿面面相觑了一会,舒允儿追上一步问:
“我才不要去逛什么大街,我要听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别跟我说没事,你一整个下午就待在那里头,要没事我这颗头就给你!”
弁裔伸手抚着舒允儿的头,望着她,他眼眸中闪着极复杂的光芒,突然手一缩,用力地揽她入怀。
席齐儿惊住了,脸潮红地别开眼去,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站在那儿全身不自在极了。
舒允儿则一愣,乖乖的靠他的怀中,听着他紊乱的心跳,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彷佛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弁裔抱了她一缓筢,才放开,目光转向席齐儿,顿时心中的云雾散开,一整个下午下不了的决定,似乎在此刻已经有了主意。
“今天来的人是谁?你们都谈了些什么?”舒允儿不放弃地再追问。
“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他来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
“你问这话不觉得好笑?他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爱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这又犯着谁了,难不成我的朋友都得逐一向你介绍?说了什么话也得一字一句的向你禀报?”
弁裔这一串的话把舒允儿堵住了嘴,她愣直了眼地看着弁裔,彷佛看着陌生人似的。
席齐儿也诧异地看着弁裔,她不曾见过弁裔这样子说话,尤其是对舒允儿,这实是太诡异了。
舒允儿一股委屈浮了上来,她担心了一整个下午,也不过是多问了两句,他有必要这么吼人吗?而且还在齐儿姊姊面前!
眼眶一红,她用力地跺了脚,用力堆了弁裔一把。
“你去死吧!”气恼地嚷了一句,跑了。
“允儿!”
席齐儿就要追了上去,却被弁裔一声沉重的嗓音给唤住。
“席姑娘,弁裔可否借一步说话。”
席齐儿怔地回头。
弁裔凝望着消失在长廊的那缕倩影,懊恼的闭上限,脑海里立即上演各种血腥残酷的画面,他紧握拳头在心中起誓,不管今后将如何演变,他绝不能让允儿涉险,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