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熙实在没想到一双鞋子会使她这么生气,但是对方都已要他走了,他也不便再留下来,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来模模萧清芷的头,又抓住她的手紧握了下才放开。“展大哥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希望他明天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双鞋子穿上了,展云熙在心中想著,却没有说出口。
不料便在他手刚放开的时候,竟发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萧清芷竟在他手一离开的同时,就拿起鞋子砸向他的脸!
因为是近距离而且完全没有防备,展云熙当场就被砸中门面,这一下力道可不轻,因为鞋子后跟部是用木头做的,他的额头当场破了一个洞。
“你……”展云熙模模伤口沾染到的血,瞪视著萧清芷,这辈子还没人打过他,更何况他自小习武,想找他碴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他打了回去,如今却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用鞋子在额上砸出一个大洞,任凭展云熙再怎么有耐心,他终究也才十七岁,他看著拿起另一只鞋子又要丢过来的萧清芷,忍不住满月复怒火。
“你做什么?!”他伸手抓下那只鞋子丢到窗外,怒道:“你不想穿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么野蛮?今天幸好是我,如果是哪个没器量的家伙早就打你了,你知不知道?!”
萧清芷却一句话也没说,撇开头不去看展云熙的脸。
展云熙见状更加火大,他忿恨地踪身跳出窗外,以一种冷莫又像是赌气的口吻说:“我看我以后也不用来了,因为这里的主人共不欢迎我!”
肃清芷心弦一震,却仍旧没开口也不回头,展云熙看到对方依然如故,本来只是气话说说便罢,这时更加生气,劈头又丢了一句。“你这种个性,就是对不起你的人也忍受不下去!”
萧清芷在他走后,才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确定他真的走了,便木然地躺回床上,视线余光正好瞄到那双鞋子,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展浚山命人叫展云熙到他的书房。
展云熙匆忙赶至的时候,展浚山还不在房里,等了约莫一刻钟,才看到他急忙由外走进来。
“爹。”他拱手请安,却被制止。
“好了,废话少说,事情紧急,我要你马上去吉州一趟。”展浚山一面挥手示意一面说道。
展云熙闻言不禁疑惑。“那儿的窑场怎么啦?”展家是靠经营民窑,生产各种精美窑器维生,窑场设在江西吉州,是很出名的“吉州窑”,除了有些用来供给朝廷所需外,大部分生产的都是民间用器。
展浚山道:“出了一点问题,你去拿主意吧,反正迟早要你接掌的。”其实不是什么严重大事,只是展浚山想藉此机会磨练磨练展云熙。让他去吉州,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或许能稍磨他那飞扬跋扈的个性。
展云熙点点头。“什么时候起程?”
展浚山像早在等他这句话似的点头道:“我已吩咐下人们把你的衣物收拾好了,马也已命人牵好等在门口,你说什么时候出发?”
展云熙知道父亲是个急性子,没想到效率如此惊人,当下也不答话,只是从容不迫地拜了下去。“那么等云熙拜别娘后,即刻起程。”
展浚山将他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背道:“不用啦,你娘已在大门口等你,你这就去罢!”
展云熙就这么被父亲突如其来地遣送吉州,但是和萧清芷的那场误会,则始终不曾解开。
第三章
五年后
展府内院,是日下午,东厢房左面的“枕霞居”传出一阵高扬幽雅的琴音,流畅的曲调,高明的手法,在在显示弹琴的人技艺不凡,深谙此道。
那阵音乐随著风飘到东厢房的庭院中,传到一个坐在里头的姑娘耳中,她凝神侧耳,静静倾听,连后面来了人都不知道。
“清芷”。方如兰按了按坐在石头上的萧清芷肩膀一下。
萧清芷条地睁眼,回身道:“展伯母。”
方如兰欣喜地笑了笑,仔细打量眼前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玉立的端丽人儿。
她一向很少到东厢房来,在展云熙离家后,因为展浚山的意思,所以萧宛玥便搬进成亲之后要居住的“枕霞居”,虽然展浚山没说萧清芷不能一起住,但萧清芷还是很识相的留在东厢房中安然度日,萧宛玥每天总会来看看她,秀儿更是两头跑,萧清芷不是什么麻烦人物,总是安分地过著属于自己的无声生活,也因如此,方如兰不免对她多了分怜惜,但又知道她怕生,于是很少亲自到东厢房来,只是时常透过秀儿送些东西给她。
几年的时光过去了,萧清芷身量拉高不少,脸型也变成了好看的鹅蛋脸,可惜了这么一个女孩家,都已经十八岁了,她的将来却仍一点头绪也无。
“展伯母。”萧清芷又唤了一句。
方如兰这才回过神,对她慈爱地笑著。“你展伯母真是的,总这么心不在焉。”她伸手去拉住萧清芷手臂,两人一块儿往屋里走,待在椅子上坐定后,萧清芷想去倒杯茶给方如兰,却发现茶壶早已没水。
“展伯母,我去给您倒杯茶来。”她记得内室还有茶,便起身一跛一跛地要走进房里去,方如兰见她倒杯水都这么辛苦,忙阻止她。
“甭了,我不渴。来来,你坐,咱们好好聊聊。”
萧清芷闻言,乖顺的坐回椅子上,问道:“伯母有什么事情吗?何须亲自来?让秀儿知会我便行了。”
方如兰笑笑,说:“伯母想来看看你,难不成也叫秀儿来代劳吗?”萧清芷的脸添上一抹晕红,没说什么。她不善言词,这种话也不知如何回答。
方如兰拍拍她的手,又道:“伯母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你最近还好吧?”
见到对方点点头,她才继续问:“没有丫髻习不习惯,要不要我拨一个过来给你使唤?”
萧清芷忙道:“不用了,伯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秀儿常来帮我,这样就够了。”其实从前宛玥刚搬去“枕霞居”的时候,方如兰便派过一个婢女给她,结果她适应不了那婢女老是偷觑她的脚,到最后还是拜托宛玥将那名婢女叫到枕霞居使唤,才了却一桩心事,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方如兰也不是不晓得她的心病,但总是心疼她,但是仍然很有技巧的将话题扯开,她环视小小的屋内一眼,奇道:“姨?元熙今天怎么不在你这儿?”
萧清芷摇摇头表示不晓得,方如兰看她的表情,便说:“元熙也大了,也快跟他兄长一个模样,渐渐地喜欢往外跑,一时半刻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都不成……”她说到一半,瞄向正听她说话的萧清芷,笑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元熙倒还挺听你话的,是不是?”
萧清芷没想到方如兰话锋一转竟丢到她身上来,她只好说:“没……有啊。”
方如兰可不怎么满意。“没有吗?元熙总是顺著你,平常他在我们两者面前,虽然面面俱到、孝顺有礼,不过谁晓得他心里想什么,倒是对你还挺有话说的。清芷,你也多帮伯母注意一下元熙,知道吗?”
萧清芷还没来得及回话,便从门口传来一句温文宏亮的嗓音。“谁又在说我坏话啦?”
说这话的正是展元熙,他入了月洞门便看见母亲坐在厅里头同清芷不知在讲什么,原来是拿他开刀。“怪不得我今天耳朵直发痒。”
方如兰笑道:“乱没正经的,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