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杜金芸对那油头粉面的华服公子没什么好印象,又见杜伟对药君视而不见,声音自然冷淡了下来。
“姑娘约莫是从外地来的吧?”
“那又怎样?”
“我家公子姓张,是本地首富张大户的独生子,张氏一门七代不知出过多少朝廷命官,就连县官也要礼让三分。现在,我家公子想与姑娘交个朋友,敢请姑娘栘驾一叙。”
说完,杜伟期待地看着杜金芸,等待那张白瓷般细致美丽的脸庞上露出惊喜交集的神情。
“转告你家公子,本姑娘拒绝。”
杜金芸漠然横了杜伟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不想再把注意力浪费在这些无聊人士身上。
“这这……姑娘,你要想清楚,我家公子一向出手大方,与公子为友,只有数不尽的好处。”
“对了,我们盘缠不是刚好用完了吗?今夜我就去找一家肥羊下手,顺便做点好事积积阴德,搬空金库来劫富济贫,你说怎么样?”杜金芸表面上是对药君说话,实际上却是专程讲给杜伟听。
杜伟听完,脸都绿了。
药君的回答更劲爆,听得杜伟当场落荒而逃。
“也对,我们五天前联手犯下十三家灭门血案,满手血腥一身罪孽,迟早会下地狱,还是趁现在做点善事,也好补些罪过。”
见杜伟跌撞奔逃而去,杜金芸睨着药君,以不让人听得到的声音缓缓说道:“灭门血案?亏你想得出来。”
“你那劫富济贫也不差。”
“这些富家子弟,除了在外头打良家妇女的主意,难道没别的事可做了吗?我哪天真要缺钱,就专找这种人来抢。”
“可是,你不觉得嫁入豪门比较有保障吗?我只是个勉强鎺口的大夫……”方才的小插曲勾起药君的一桩心事。
说实话,要是药君专心收取诊疗费,可能早已成为一方富豪,但他却爱在求诊者身上试验各种未经证实拥有疗效的怪花怪草,弄得后遗症四起,然后又得忙着治愈那些被他搞出来的病症,没空也没闲情开口要钱。
要是以前,药君孑然一身,倒也不甚在意。
如今身旁多了个杜金芸,现实可是无法忽略的严苛啊!
杜金芸美目一凝,脸上神色之古怪,仿佛药君说了天下间最没意思的烂笑话,害她想装笑捧场都办不到。
“你的意思是,教我去张公子那桌和他交交朋友?”说到朋友二字,杜金芸特别加重语气。
“当然不是,那位公子哥儿哪里是真心想与你结交?想把你拐上床还差不多呢!”药君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激烈。
“那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很穷,你要是嫁给我,只会过苦日子。”
“谁说要靠你养家来着?”杜金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凭你那手破医术,我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你。”
“啊?”
“先别提我们神刀山庄数代累积下来的财富至少可以吃个三代,要是真得另谋出路,我娘的娘家开了家镖局,生意好得很,我可以在那边谋个镖师的职位,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原来你已想得这么多了……”
药君一方面感动于杜金芸竟对他们的未来想得如此深远,一方面哀叹自己在未婚妻心目中,仅仅是个吃软饭的没用家伙。
似乎感受到药君的淡淡哀愁,杜金芸安慰地拍了拍药君搁在桌上的手臂,轻道:“你也不是闲在家里不做事,好好把医术学通了,日后悬壶济世,可是一桩大大的美事。到时候,我的健康就交给你负责了。”
药君实在很想告诉她,自己早已将维护她健康的重责大任一肩挑起,然而瞧着杜金芸脸上又是爱怜又是抚慰的神色,心头不禁洋溢欢喜,喉头一梗,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是极为可笑的误会一桩,杜金芸不计荣辱得失也要和自己这无道庸医在一起,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七章
步行回客栈的途中,两人谈起眼前该着手的问题,听到自己被误认为邪教妖女,杜金芸登时暴跳如雷。
“这些人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我有哪一点像是专吸男人精气的妖女?”杜金芸双手插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拦住药君:“你好好看我一回,挑出会让人误会的地方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听说千岌门下的女子不但个个是万中选一的美人,而且虽练就一身邪魅之术,外表看上去却似纯洁少女。那栗雪额头上没有刻名字,身子也不会散发邪气,万嵘门人只知道栗雪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以及她身上带了把蝉翼薄刀,而你又在栗雪应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栗雪应该经过的地方,万嵘的人想不错认也难。”
“那也没办法,赶紧把误会解开就是了。”听到药君赞自己有如天仙,杜金芸的怒气消了许多。
“我们眼前有两件当务之急。”药君示意杜金芸继续走。
“一个是解开与万嵘的误会,免得我们老是提心吊胆,就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些专爱撒毒的家伙暗算。”
“对,我们得上万嵘的总坛,找拾音那未被害得下不了床的哥哥,他一看到你,自然会指出他妹妹找错人的事实。”
“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去找那个栗雪,把人绑起来送到万嵘。”
吸人精气以为己用,使被害人体虚精尽的恶毒手法,杜金芸打从心里瞧不起,正好替天除害。
“还是老话一句,那栗雪脸上没有刻字,我们还是先去万嵘问个仔细,最好能请位画师从拾音兄长的叙述中绘下形图,到时你要是有兴趣加入逮捕行动,也好有个靠得住的根据。”
“好吧,那第二件事呢?”
“另一件事更是要紧,得尽早解开你中的吹心。我看这趟天剑峰之行——”接收到杜金芸肃杀的视线,药君见矛头不对,当场澳口:“我们是决计不去的,所以我带你回去找我师父,请他老人家帮忙。”
“你的师父是什么人?”
“药师王。”
“天下第一神医是你的师父?”杜金芸曾从刀王那里听到药师王的辉煌事迹,随之而来的疑惑不由月兑口而出:“那你怎么会这么差劲?”
这十年来刀王剑神淡出武林,才会没听过近年以新星姿态崛起的药君。既然刀王没听过,江湖阅历完全来自父亲讲授的杜金芸,就不用多说了。
“我主要是以药学钻研为主,师父和其他师兄弟则以济世救人为职志,我们走的路线基本便不相同。”
药君向来以研发新药为乐,不把被试验者的痛苦当一回事,事后把他们治好已是大发慈悲,负责之至,至于那些人从此对天下医者产生不信任,甚至引起“我不杀大夫,大夫杀我”的偏激思想,统统和他无关。
“简单说,你是药师王不成材的劣徒。”从某一方面来说,杜金芸的结语下得相当正确。
“唉,我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居然让你归纳出这种结论来?”药君摇头苦笑:“算了,我大概猜得到。”
杜金芸正要回答,一声大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找到妖女了!”
“不能让他们跑了,围起来!”
五个万嵘门下专司打手之职的彪形大汉从街角窜出,将两人团团围在中央,看样子情势已不能善了。
“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你小心自己,他们往哪儿打,你就往反方向溜。”杜金芸反射性地护在药君身前。
刀剑无眼生死一瞬,自己不怕,药君可受不起。
“万嵘的人擅长用毒,要是他们停止攻击,对你撒出什么,千万不可恋战,走避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