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边,凉风吹得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看看窗子,又看看好似睡得不甚安稳的蓝隽皓。
这儿的气候和四季如春的家乡果真是天壤之别,原该略带点浪漫忧愁的秋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一点儿都没幻想空间;抿抿嘴,她打量着窗外四落的黄叶。爷穿得这般单薄,准是太冷了才睡不安稳。
她困难地踮起脚尖,伸长手臂试图越过蓝隽皓关上窗子。
原木雕花的大窗厚实笨重,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之合上。
闭着眼睛的蓝隽皓清楚地感觉到她短促的轻喘,她暖暖的呼息吹拂着他,甚至有几缕顽皮的发丝溜到他脸上,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绷紧肌肉。
对她的感觉一直都是特别的,或许是她的善良,或许是她的纯真,让他不自禁地注意她。
满意的放松身子,聂小舞看了看,发现一旁的椅子上挂着一件薄衣,她轻盈的将之拿起,想帮蓝隽皓盖件衣裳,却又怕自己粗手粗脚惊醒他,矛盾的心情让她不知所措地呆站着。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靠近着看他了,上次在他怀中哭醒,发胀的脑袋根本容不下任何念头,之后,一来碍于两人身份的悬殊,二来因为女孩儿的害羞、矜持,她自然不可能好好看看他,现下,沉睡中的他褪去了让她却步的尊贵力量,她的视线不自主地胶着在他脸上。
墨般浓密的剑眉,勾勒出他的英挺;笔直的鼻梁,显现出他的正直;紧紧抿起的嘴角,透露着他的坚毅;紧闭的眼帘下,藏着一双宝石般发亮的瞳眸,敛起他的睿智、仁慈……
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看、最高贵的一个人了,虽然他总是板着脸,但是听过他的故事后,她知道这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迫使他封闭起自己真实的感觉,但即使如此,他的善良依旧,从他对待下人的态度来看,不难理解为什么府里每个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不是吗?
她不晓得遇上他、跟着他到这儿来是幸或不幸,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相信自己还是会这么做的,无关她的理想、无关弟妹的幸福,就只因为他!
她并非迟钝之人,自然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隐隐约约的暗潮汹涌,她变得太过期待天亮,只因将会有一整日可以和他相处。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有这样的在乎是不应该的,但是,她情不自禁呀!他随便一句话、一个凝睇,都能摄去她的魂魄。
这就是爱吗?
她不解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注定自己这一生要为情所苦啰!
失神地看着蓝隽皓,她径自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发现他悄然睁开的鹰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即使不曾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看惯了女人看到他时发花痴的模样,他实在不习惯有人对着他叹气。
不解地看着她半掩的星眸,蓝隽皓沉声问道:
“为什么叹气?”
低沉的嗓音让她蓦然回神,睁开眼,聂小舞不期然地望进他黑潭似的眼眸,芳心一震,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大步。
她惊骇地掩着胸口喘气,不明白他究竟问了什么。“爷……”
他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慢慢坐直身子,蓝隽皓径自伸手取饼她手中的外衣披上,固执地再次问道:
“为什么叹气?”
他不明白她刚刚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明白自己该死的不喜欢看到她眼中的迷惘,她在烦恼些什么?
真确地听进他的问话,聂小舞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听到了?那么,这表示他醒来好一阵子??
忆及自己刚刚还不知羞的净瞧着他,她的脑子霎时糊成一片。摇摇头,她避重就轻地低喃:“爷,该用膳了。”
多羞人哪,她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刚刚满脑子都想着他呢?
碎步走到门边端来餐盘,见原本冒着白烟的热汤凉了,她像是获得什么特赦般松了口气,快快说道:“爷,饭菜都凉了,你请稍候,我到厨房换一份新的……”
“不用麻烦了。”看出她的心思,蓝隽皓挥挥手,缓缓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摆上吧。”
胆小表,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迟早有办法问出一切的。
信步走到桌边坐下,他瞄她一眼。“一起用。”
这是新习惯,否则依她那副温吞性子,待他用完膳、收拾好残肴,厨房恐怕只剩下些冷饭冷菜了。
温驯地依言坐下,她端起面前堆得半天高的饭碗,努力的吃着。
蓝隽皓不喜欢浪费食物,所以,每次她都得努力咽下对她而言过多的饭菜,虽然有时胀得难过,但是几日下来,她的身上已经长了不少肉,丰腴些的脸颊看来精神多了。
“喏,喝完才准离开。”见她不顾形象的猛吃,蓝隽皓既觉得有趣,又怕她不小心噎着了,遂伸手将百年雪参慢火熬成的鸡汤推到她面前。
“嗯?”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聂小舞错愕的抬头看他,见摆在自己面前的高级汤品,吓得坐直身体,含糊着声音轻喊:“不……不行……”
“东西吞下去再说话。”轻声吓阻她的蠢动,蓝隽皓在心里低叹了一口气。
他的原意是想让她顺顺喉,要是因此害她噎着,岂不弄巧成拙?
快速咽下口中的食物,聂小舞喘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说道:“爷,不成的,这几日你夜夜挑灯,这鸡汤是特地熬来帮你补补身子的,怎能让我喝了呢?”
她刚刚才听厨娘说,这雪参一支就值千两,才熬得出一小兵汤,千叮咛万吩咐她要看着爷喝下,这么贵重的汤品让她喝了岂不浪费!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蓝隽皓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冷嗤一声,不屑一顾地说:“补什么?没病没痛的,我最讨厌药味了。”
“可……”原来爷讨厌药的味道,聂小舞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要不,我请厨房再加些蔬果重熬可好?”
“不用了!”蓝隽皓一口回绝她的提议,“看你一身排骨,全身上下加起来没几两肉,还是你喝吧。”
“这……”瞧他一脸坚持,聂小舞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爷,这汤恁地贵重,小舞受不起呀!”
他待她已经够好了,每日山珍海味、吃饱穿暖的,她哪敢再受这么贵重的赏赐呀!坚决地摇摇头,她说道:“要不,我端去给老夫人或梅小姐好吗?”
这是她唯一想到有资格喝这碗汤品的人了。
蓝隽皓的眼眸在听到她的话时明显的闪烁了一下,定定地看她。“你当真不喝?”
不解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她看看他,迟疑地摇摇头。
“爷,小舞不能喝……”
“那好,既然你不喝,我也不喝,就倒了吧,省得放在这儿碍眼。”蓝隽皓边说,边拿起汤碗,手一伸便要往窗外泼去。
没料到他会做出这种决定,聂小舞心一惊,连忙跳了起来握住他的手。“爷,不能倒呀!”
微温的鸡汤教她的冲势洒出了一点儿,她又是可惜、又是无措地看着地上的油水跳脚。
“爷,你这是何苦呢,这碗汤可以让寻常人家过半辈子好生活了呢!”
如果可以,她肯定会一点一滴将地上的鸡汤尽数拾起,这可值千百两呢!
浓墨的黑眸对她脸上的惋惜之色了无波动,蓝隽皓轻启双唇,“你这是在责备我吗?”
“我……”闻言,她一顿,连忙敛去自己脸上懊恼的神情。“小舞不敢,只是……爷,这汤恁地珍贵,你实在不应该轻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