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后退,轻易地避开她的剑锋。
“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让到什么时候!”她昂起骄傲的小下巴,宁死不肯在他面前认输。
男人退至墙角,终于忍无可忍地有了动作。
他以扇骨隔开她的攻势,转位移形,宽厚的大掌覆上了她持剑的小手——
她使劲抽了几次,却徒劳无功。
“你……放开!”
热烫的温度透过体肤相融的那一处,蔓延周身,月舞绫气红了娇颜。
她从没被人这样亲密的碰触过!
男性气息喷吐在她莹白如玉的耳际,好闻的青草味密密实实地罩住她,使她浑身颤栗,娇女敕肌肤泛起一颗颗突起的小绊瘩。
她又尝试抽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放弃,改向贴身婢女讨救兵。
“圆儿!”
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丫鬟们,这才大梦初醒,迎上前去——
“这位大爷,能不能请您放开我家小姐的手?”
圆儿近乎崇拜地仰望着他,心知肚明,她们统统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男人低头盯着月舞绫气呼呼的小脸,笑得开怀。
“为了避免妳家小姐贸然行事,我想,我还是暂时帮她保管这柄剑好了。”
语毕,他收回那只幸福的右手,顺便拿走了属于她的软剑。
“还给我!”
这时,梅天良的生死已不重要,她的眼中钉唯有他而已!
“改天也许。”他意味深长地笑着。
“老大,你在哪里?”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唤他。
“后会有期了,七姑娘。”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瞬间飞拔而起,消失在屋檐那端。
棒日。
午后,暖阳初绽,“喜寿阁”外的院子里,桃杏遍开,香风十里。
病体初愈的月轻纱,让丫鬟在凉亭桌上摆满各色点心,并差人到“露华阁”,请月舞绫过来一块儿享用。
众多姊妹当中,她俩的感情最要好,外表也最出色。
若以花为喻,月轻纱好比是一朵不染纤尘的空谷幽兰,而月舞绫,就像一朵火红的玫瑰,娇艳却也多刺。
“六姊。”一脸倦容的美人儿出现在拱门前。
“怎么?没睡饱?”
“嗯。”
月舞绫径自除去鞋袜,跳进宽敞舒适的卧榻,舒舒服服地横躺着。
端起一杯暖手的百花酿递给她,月轻纱笑说:“晚上不睡觉,专往别人的地盘去撒野,当然是睡不饱了。”
“妳怎么知道?”她诧异地睁圆了眼。
“这事儿还有得隐瞒吗?要不是我特地吩咐下去,叫那些奴才噤口,只怕爹早找妳开骂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敢去找梅天良那混球算帐,就不怕爹怪罪!”
月轻纱无奈地摇摇头。
“妳呀,实在太冲动了,人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地主,妳这一胡闹,他以后要如何在地方立足?”
“我管他去死!”谁教他欺负好人!
“真是个莽撞丫头!”她戳了小妹一记,忽然饶有兴味的问:“对了,圆儿说,有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抢走了妳的剑,他是谁?”
细致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不晓得,样子不大像南方人。”
月舞绫记得很清楚,他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光一只胳膊就比她的大腿粗了。
“来做生意的?”
“也不像。”若硬要她说,她会说他比较像是强盗头子。
“那就奇怪了。”月轻纱夹了一块不甜不腻的莲花酥,送进口中。“会不会是梅天良请来的爪牙?”
“不可能,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要帮那混球。”再说,像他那样的人,也不可能是为钱卖命的小喽啰。
“那他究竟为了什么?”
“他——”
=他是为妳好……=
霍地,圆儿的话回响在脑海里,她顿觉耳根一热,滚在舌尖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月轻纱把她的异状看在眼底,聪明地不点破。
“总之他是个欠揍的蛮子,我绝不轻饶他!”月舞绫强迫自己甩开奇怪的情绪,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别太意气用事,这世间上的男人分很多种,不是每个男人妳都应付得了的。”
有些男人,是天生的王者、是上等的猎人,他们懂得利用各种手段,引君入瓮。
小妹看似精明,实则单纯得有如一张白纸。倘若那男人存心招惹她,她能不能全身而退,恐怕是个大问号哪!
“六姊,我自有分寸,妳不必担心。”
“小心为妙。”
月轻纱自知说不动她,索性也不说了。
“喔,另外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先告诉妳吧!”她一改闲适,态度变得严肃。
“怎么?”
“霍氏夫妇给爹捎了封信,说要回来住上一阵子。”
月舞绫一怔,眉头锁得更深。
“爹答应了?”
“他能不答应吗?”
姊妹俩同时沉默了会儿。
霍天奇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他在两年前娶了月家老五月思绮为妻,两人住在距离宁波城约莫三天路程的御赐宅院。
本来嘛,夫妻俩要回娘家小住,没啥妨碍,坏就坏在这对夫妻成婚时,闹得满城风雨,丢尽两家人的颜面。
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霍天奇锺意的新娘人选,不是月思绮,而是月舞绫。
那时候,月舞绫初及筓,他顾不得她上头还有两个姊姊尚未出嫁,就急着登门提亲。月老爷看他一表人才,家世也不错,口头上先答应了他,还让他留在月家作客。
岂料,难堪的事情发生了。
在月家的这段时日,他居然搞大了月思绮的肚子!
后来他辩称是酒后乱性认错了人,异想天开地表示,愿意同娶两女。
可是,月舞绫坚持退婚,逼得他没台阶可下,只好硬着头皮解除婚约,另娶了月思绮。
这桩丑闻,宁波城的居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对七姑娘快刀斩乱麻的作法,深感佩服,至于霍氏夫妇,那就纯粹是笑话一则了。
“我会搬到湖畔的别馆去住。”月舞绫淡淡的说。
“也好,省得咱们的五姊夫成天净绕着妳打转,五姊又到处哭诉妳有多可恶、她有多委屈!”
一想到那对唱作俱佳的活宝,月轻纱的头都疼了。
“妳帮我跟爹说一声,我不想听他啰嗦一堆。”
自从她的婚事告吹了以后,前来求亲的人不减反增,爹殷勤地替她挑选夫婿,她却以家中事业需要有人打理为由,一再推托,急煞了他老人家。
“放心,他不会有意见的,说不定,他比妳更想搬到别馆去,图个耳根清静。”
“呵呵……”
姊妹俩就这么嘻笑着,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第二章
这天,月轻纱气喘的老毛病又犯了,吃过药,刚睡下。
月舞绫送走大夫,回到喜寿阁,正想陪陪六姊,在金织坊跑腿的小李子却匆匆来报——
“七姑娘,有两位北方来的商人,想找咱们谈买卖,掌柜的不敢拿主意,劳烦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她向丫鬟们做了简单的交代之后,乘著软轿,往西市的方向前进。
“是什么样的北方商人,瞧见了吗?”
软轿之上,全铺著柔软且具保暖效果的白色狐皮,等到天候渐渐回暖了,负责清理的丫鬟会将狐皮拆了,改成触感沁凉的丝绸。
月舞绫娇懒地倚在窗缘,每当微风轻吹,撩起窗幔,外头的行人觑得了她的花容月貌,总不免发出阵阵惊叹。
“呃……”跟在轿旁的小李子想了想,认真答道:“一个很高,另一个更高;一个很壮,另一个更壮!”
答了等於没答。
她低叹,懒得再问,反正人迟早也是要见著的。
轿子在西市复杂的的巷弄里连拐了好几个弯,终於来到主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