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宣传,他们打算放出风声说,荷风内藏故宫宝物,以假乱真,让向来爱好收藏东西的有钱人们,统统闻风前来!我埋、我埋、我埋埋埋……
随著背包的重量愈来愈轻,夜色更深了……今晚,呼!注定是个出卖劳力的无眠夜罗!各位,柑巴嗲!
奔家。
“我回来了。”旋转著食指上挂著的一串钥匙,辜湘晓完全不意外他们会坐在客厅里等她。佣人半垂著头奉上茶点,又半垂著头退回厨房,其规矩听话的表现,比她更适合当辜家的少主人。
“你这是什么衣服?”还没坐热,辜正郎便隐忍不住地对她有失庄重的穿著厉声批评。“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以穿这种、这种……伤风败俗的衣服到处乱跑?”辜湘晓朝上翻了个白眼。
谢兰见状,赶紧出面打圆场,美丽精致的脸蛋上,是安抚的笑。“年轻人嘛,跟咱们的看法怎么会一样?我倒觉得湘晓这副装扮很活泼呀!”
“哼。”辜正郎的反应是瞪她们母女一眼。
“妈,你不必帮我说话。”她更用力的瞪回去,不改叛逆的说:“我早就不希罕他的认同了。”
“你!”
“我怎样?”
气氛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火爆,谢兰卡在中间,说什么都不是,只能圆睁著水汪汪的眼眸,无言哽咽。一边是她亲爱的老公,一边是她宝贝的女儿,他们身上流著同样的血液,相处的情况却形同水火。为了这件事,柔弱的她已不知在夜里哭过几百回,无奈他们父女的失和,从不见改善。
“咳咳!咳咳咳!”一触即发的紧张,被几声猛烈的咳嗽打散。
胡乱擦去不小心落下的泪水,谢兰连忙拍拍身旁老公的背脊,招来佣人,吩咐道:“去把老爷暍的药汤温热。”
“是。”
望著一桌之隔的母亲熟稔地替父亲拍抚顺气,辜湘晓呆坐著,高张的气焰霎时熄灭,有点不知所措。多年未归,记忆中,始终维持著强者形象的父亲,青丝转白,强健的身躯变得虚弱;而一向需要人家保护的母亲,反倒肩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来了。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上了大学以后,她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并且都选在辜正郎不在的时间,算一算,父女二人也有两、三年不见了……辜湘晓可以很大声地和气势慑人的辜正郎叫骂对吼,但她却不晓得该如何向一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病弱老人慰问。低头玩弄黑色指甲上的水钻,辜湘晓刻意不看他们,难得安静。像每一朵花回不了最初的女敕蕊,她回不了从前。属於家庭的温暖时光,中断於高三那年,她对亲情的渴望、依赖,深埋於心,再难挖掘。要不是对母亲仍有感情存在,辜湘晓才不会因惦念著父亲的病,允诺到荷风工作。辜正郎之於她,仅仅是一个报章杂志上时常出现的名字。
“湘晓,我看你也累了,先上楼去睡吧!”谢兰体贴的给了她一记微笑,又说:“你的房间——都没变,应该不会不习惯才对。”
“说什么鬼话I:这是她家!”咳嗽方歇的辜正郎又一阵不满咕哝。“还有,既然你已经到荷风露面了,就不要半途而废,好好在那里学习,知道吗?”
“思。”肮脏球鞋踩上亮晶晶的阶梯,突显出她与这个几近完美的家,根本格格不入。待辜湘晓的身影隐没在楼梯顶端,客厅里传来两道讨论的声音——
“老公,我们这样逼她好吗?”
“不然怎么办?你看她这几年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女儿会变,他们也要负上大部分的责任啊!
“别再可是了,让她去磨练磨练吧!”沉重的叹气。“我总有一天会老得动不了,她不成熟些,将来辜家的事业谁来接?”
接他的事业,有比弥补失去的亲情来得重要吗?谢兰很想问,但……问了又怎样?还不只是惹怒辜正郎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这一本,剧名叫固执呀!
“吁!”正当楼下的双亲为她的事伤神之际,湘晓将自己甩上床铺,小小的身子陷在羽绒被中,只露出红色发梢。
她与父亲的不睦并非天生如此,问题全出在她高三那年——当时,辜湘晓迷上了越野机车,课余闲暇,时常和三五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在学校附近的空地集合,有时候试试车子的性能,有时候只是聚著聊一聊未来梦想,一群朋友的感情要好得很。岂知某一天,当他们在空地利用老旧零件组装机车时,辜家的黑头车缓缓驶进来,辜正郎脸色铁青,不由分说的把辜湘晓带上车,扬长而去。她最好的同学——小美,以为那是绑票,骑上她的车就追,可是……小美忘了,她们刚才还在修理煞车,湘晓被带上车以前,煞车线还是松的。在轿车里,气得七窍生烟的辜正郎,只一味的指责女儿不用功读书、学起不良青少年玩车,丝毫不理会紧跟在车子后面的小美。湘晓苦苦哀求父亲,请他让她下车跟小美说清楚,否则真的会出事。辜正郎气疯了,死都不肯听她说一句话。结果……在一个转弯处,小美和一台对面来车撞个正著,当场惨死在他们的黑头车后……那幅鲜血淋漓的画面,湘晓永远无法忘怀。小美是为了要救她,才会……从此之后,她彻底的变了……她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过她辜家大小姐的快乐生活。是她、是她爸爸,害死了小美呵!
翻身仰望天花板,陷入痛苦回忆的眼睛,在环顾四周的摆设后,更显忧郁。
偌大的房间是柔软的浅紫色调,仿中古欧洲的大床由四根金色柱子支撑,白色的纱幔随风飘扬,奸不梦幻……辜正郎和谢兰一直期待,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一名优雅可人的大家闺秀,她曾经也以为自己能够办到,可惜……她还是敦他们失望了。
奔正郎那部分,湘晓不在意,但她仍在乎母亲的感受。
谢兰是个好妈妈,这几年她不回家,关心她的电话却没有间断过。
如果说,到荷风工作,会让妈咪开心,就当是作女儿的一份孝心,让她别在父女俩的争吵中难受吧!湘晓自信至少还能做到这个。
“噗!”想到荷风,自然也联想到麦逸勋那张吃瘪的俊脸……她再度翻身,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有他共事,在荷风的日子,也许不会太无聊哩……
“各位,我走啦!”挥别好友们,湘晓跃上机车,飞也似的朝阳明山的方向狂飘,红色车身像一团热火,在大台北的街道上高速滚动。
经过荷风的警卫室,里头的人远远望见她的车,栅栏很快拉起,一夥人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态度和前日有一百八十度的差别。湘晓拉开安全帽的头盖,朝他们比了个飞吻的手势,吓得一干少男顿时腿软。拜托好吗?没有半点女人的风情,就不要做出有碍观瞻的举动,那会让看到的人很想死,真的!红色哈雷在庄内晃来晃去,一个异常高壮的男人拦下她,然后湘晓的肩膀上多出一大袋卷轴状的东西。
“麦老板?麦老板?”从那辆机车飘进山庄开始,麦逸勋的眼光就不由自主往那儿绕,正在解说工程进度的设计师苦苦一笑,怀疑他讲了几分钟的话,全是在对牛弹琴。“麦老板?”红色哈雷攀上山顶,看样子是停在餐厅前面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