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晶莹泪珠掉在被褥上头,溅开了一摊水花。
不管是谁送她回来的,总之绝砚不是心甘情愿照顾她的吧?
亏她方才还因他的出现而暗自窃喜,以为他对她亦是有情,哪里晓得自始至终,全都是她这个笨丫头让他闹着玩!
他并不爱她……
是真真切切的知晓了,但是却不愿死心呀!
绝砚瞥见了那摊水渍,又叹出一口气。“巴黎,我……”
“对不起,我会喝完的。”接手那盅汤,她的身体尚虚弱,手儿不稳的晃了两下,汤险些就洒了。
绝砚将汤瓶端回手中,一贯傲气凌人的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挫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我说对不起?”
巴黎呆了一下,小嘴趁势被喂进一口汤。
“为什么?”
又喂一口。“因为我不爱听。”
他喜欢听她撒娇、发嗔、唱歌……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听她的抱歉。
“喔。”是有关她的一切,他都不爱吧?既然如此,他何必虚情假意坐在这里喂她喝汤?戏演完了不是吗?
愈想愈难过,巴黎隔开他的手,喘着气要下床──
“你干什么?”绝砚惊得放下汤盅,手劲放得极轻,压她躺回原位。
“我、我要走了……”她倔道。
男人哑着声说:“走?你能走去哪儿?”
继续流浪街头?再让人家给卖到酒店?
他真庆幸卖掉她的人选择“铎欢”!
巴黎僵住了动作。是呀,天下之大,何处是她容身之所?她想工作,却连回到那讨厌酒店的路都不认得!
像她这样没用又愚笨的女人,活着不过是在浪费粮食!
“留下来,巴黎,我希望……你为了我留下来。”艰涩的吐出这串话,绝砚的俊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潮。
巴黎没动,也没抬头,否则她会望见,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男人,眸光里闪烁着害怕失去她的不安。
“是不是逸勋哥哥骂了你,你才不得不找我?”受过伤的心格外敏感,绝砚的每一句话都被她擅自批注得很不堪。“不必勉强,我去和他讲道理,你大可……”
“该死的!”他大吼着堵住她的话。“我没有勉强!没有人能够勉强我,OK?是……是我自己……要你留下来的。”
他伤她很重,是吗?瞧她此刻小刺猬的模样,他每说一句话,她便扎他一针!
“……”绝砚气坏了的五官扭曲得很不好惹,巴黎暂时住了嘴。
“留下来。”他只要她留下来。
顿生的雾气再度遮住她的视线,巴黎掩着泪脸,懊恼低叫:“你一下子叫我走,一下子又叫我留,我到底算什么?!”
她不是他养的小炳巴狗,喜欢的时候就拍拍她,丢给她一根骨头;不喜欢的时候,就伸脚踹她,把她赶到天涯海角……
她想过,哪怕绝砚不爱她,留在他身边也是很好的,然而……再次回到这间充满回忆的别墅,她发现她做不到!
曾经,她幸福的待在这里,满心满脑是他对她的好。巴黎私心幻想着,绝砚的爱为她筑起了一座专属于她的城堡,他们会相爱到老,他疼她,她也爱他……
如今,爱的幻想破灭了,城堡也消失了,她待在这间别墅里,再也感觉不到当初那种快乐心情……
是的,在尝过他百般呵疼的滋味后,她变贪心了。
“巴黎,给我机会。”绝砚强行握住她的手,真挚的说:“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甜言蜜语,他没有麦逸勋会说,但他有心悔过,巴黎总要给他时间表现呀。
半个钟头过去……一个钟头过去……
巴黎一句话不说,抽不回的小手只得任他握着。
最后还是犯错的家伙先认输了。“好,我不逼你,可是至少等你病养好了再作决定,行吗?”
唉,风水轮流转,听听,如此卑微乞求的口气,是咱们绝砚吗?
真难为了他!
巴黎返家后,绝砚特地打电话给官嫚语,想请她回来与巴黎作伴,可是一连几天,电话都打不通,他索性放弃了。
担心巴黎一天到晚吵着要走,绝砚不晓得拿出什么优渥的条件来留住她,只好拜托麦逸勋到家中寄住,当他们两人的润滑剂,不让气氛太僵硬。
计画蛮完美的,可惜失算的是有个死家伙脸皮太厚,鸠占鹊巢得很可恶!
譬如现在──
巴黎正照着食谱,在厨房学做布丁;男主人绝砚靠着圆桌看报纸,而他们家的贵客则亲亲密密地霸占住她身旁的空位,观赏着她施展厨艺。
“逸勋哥哥,你站得远些,会弄脏。”其实是她仍不喜欢别人太接近。
麦逸勋听话的闪开一步,拉长脖子看着微波炉。“小美人儿,到底好了没有?闻起来香喷喷的耶。”
“快了。”她摀唇低笑,不由自主的眼神又飘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
回到别墅两个星期以来,绝砚尽可能的陪着她,尽避她不说话、不看他一眼,他却像立地生根的大树似的,坚固的守着她。
只要她稍微不留神出了小岔子,还没叫出口,总会有个人替她处理妥当。
“呀!”戴着防护手套端出热盘,不料仍是被烫着了,巴黎细呼,眼看整盘布丁要毁了,一双大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横出,接稳了盘子。
“小心。”
“喔,对不──”啊,他不喜欢她道歉的,巴黎直觉要打住话,接盘的大手忽然抖了一下,令她自觉到她下意识的住口有多愚蠢!
两人之间的空气又不流通了。
麦逸勋瞪着绝砚,很是佩服的问:“砚,盘子不烫吗?”还在冒烟呢!
“天哪!”巴黎这才回神端开盘子放到桌面,但绝砚的手已经烫得发红了。这么高温的东西……他的手很痛吧?
咬牙忍住叫他去擦药的话语,巴黎对他一脸的漠不在乎气煞了。
痛的是他的手,他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她这个旁人都比他着急……
“哇,布丁看起来很好吃!”仿佛若无所觉厨房里暗涌的情愫,麦逸勋打开烘碗机,拿出大汤匙便先下手为强,挖了一大块布丁塞进嘴巴。
“呼呼呼,好烫、好烫!”他张着嘴放凉,吞下后才大声赞美道:“小美人儿,你还真有天分,超级美味!”
巴黎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准盯着绝砚手心的烫红,面对麦逸勋扯出一抹笑。“真的好吃?”
“嗯嗯。”囫圃吞了几大口,以示不假。
“等一下我还要做苹果派哦!”将布丁分装到小碟子里,她预告着下一道甜点,装出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一碟布丁推到绝砚桌前。
“咦?这是要给砚吃的?”麦逸勋佯装无知小儿,“号呆”的问。
巴黎的脸颊烧红,转身回到流理台,假意洗着脏了的碗筷,跳过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麦逸勋自顾自的说:“给他吃就不必了,砚从来不沾甜食一口。”语毕,他伸手硬要抢人家的布丁。
绝砚比他更快的端起碟子,张嘴就咬,丝毫未见他不沾甜食的习惯何在。
洗碗筷的小手震住了,脑海中有幅影像掠过──
第一次吃到布丁的那天,绝砚也没吃他的餐后甜点,只有一小口……若他不吃甜食,也就是说,他吃那一口是因为……她喂他?
巴黎的心晃了晃,赶紧拉回思绪,不敢再想下去。
“哼!”吃不到别人布丁的麦逸勋,不甘心的哼了哼。“大变态,哪时吃起甜食来了,我看呀,八成是小美人儿做的,你才肯开金口……”
“对了,客厅的水果盘忘了收,我去拿!”慌乱极了的人儿飞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