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环面目清秀,调皮讨喜,向书仪将她叫过来,问道:“你多大岁数了?什么名字?”
“我十二了,才刚进宫,簿子上还没有我的名字。”凡是被征选入宫应职的宫女,必须于宫策上按照职务登记,然后有司才会重新给她们命名。
“原来是这样子。”萨伊尔国的宫制与北国略有相仿之处,向书仪见她不若其他宫女规矩过分,灵动的大眼骨碌碌地转动,实非庸俗之相,于是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小丫环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点头如捣蒜,开心的在向书仪身旁活蹦乱跳。
“‘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鸭’。不如就唤你燕燕吧!希望你永远保持一颗自在的童心,与人亲近,活泼悦怡。”
“燕燕?真好听,谢谢小姐!”以后有人问起她的姓名,她可神气了!
这是未来王后赏赐给她的礼物喔!
燕燕笑开了眉眼,反复咀嚼着自个儿的新名字。
“好了,燕燕!你交代下去,我要出宫。”她娇憨的模样固然惹人怜爱,但是这样酷似于某人的神态表现,却也提醒了向书仪该去办正经事了。
莲娜——听说她的伤势也差不多完全康复了,而雀冥就要在近期内来鹰宫一趟,顺便带走莲娜。
必于这件事,向书仪求过沁鹰,然他的回答却语带玄机——
“莲娜属于雀冥,天意如此,她迟早会了解的。”
也许是真的吧?向书仪在无奈之余,也只好作如是想了。
但是……对莲娜!她有太多的亏欠,这个心结一日不解,她一日不能心安!
毕竟,她们的情谊并非泛泛……向书仪犹然期盼,当初要做一辈子亲密的姐妹的诺言,还能够付诸实行。
所以,在沁鹰终于放松对她行动上的牵制后,向书仪最想做的事还是去探望莲娜,并亲自向她说明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期盼她能够有一些些谅解。
“你来做什么?”趴在榻上,莲娜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接待客人的意思。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她严厉的口气令人无端害怕。
“看我?哈!”莲娜冷笑,猛然弹跳而起。“是啊,你当然要来看我……看我容色枯槁、凄惨落魄,而你却是神采飞扬、志得意满!”
她的指责句句犀利,向书仪抵挡不了!只是见到她真如自个儿所言那般形消骨立,向书仪亟欲忍住的泪水还是决提了。
“莲娜,你打我、骂我都好,可不可以……请你多保重身体,不要再让大家担心了。”从前那只快乐鸟儿似的莲娜不见了,现在的她仿佛已病如膏肓,活像个美丽的纸人,风一吹,她便会烟消云散了。
向书仪看在眼底、痛在心里。
“用不着你假惺惺!”挥开向书仪意欲碰触她的手,莲娜残忍地说:“收起你同情的眼泪,你根本没资格在这里同我说话!”
“记得吗?大哥将你带回之后,是谁不辞辛劳照顾你?是谁不计较身份爱护你?又是谁在你无依无靠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切分送给你?”莲娜步步逼近她,步步踩着已碎的心……“你记得吗?是我给了你全新的生活,而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太多的精神折磨,已让她由一个纯真无忧的少女,蜕变为多愁善感的女人了。
“我都记得!莲娜,那段时间我们共处的欢笑,我从没忘记过!可是……沁鹰的事……我们不能这么算啊!”
罢开始,他以掠夺者的姿态出现,向书仪因为莲娜的关系而排斥他、抵抗他,然,沁鹰本身独具的特质,却难免令她动心,后来,他待她的真,更加让她牵肠挂肚、又忧又喜……
真爱无罪,她亦无心去抢夺什么。感情的发生是很自然的事情,一直身处在矛盾当中,她的痛苦又能对谁倾诉?
“不用再说了!现在你是殿下最宠爱的女人、是彻底的胜利者,还有我争的分吗?”哀莫大于心死,如今她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莲娜,求求你不要这样好吗?”胜利者?她的讽刺令向书仪难受得紧。
揪着她的衣袖,向书仪泪流满面的跪在她身前。
“我爱他,真的很爱他,不是因为要和你争,也不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我只是……骗不了自己!
诚如你所说,沁鹰其实一点儿都不坏,只是那些可怕的过去伤害了他,让他习惯隐藏住真实的情绪。所以当他突然蹿进我的生命中,我又了解得更多之后,我……”
“你就很轻易的爱上他了?哈哈!”莲娜的笑声嘶哑难听,“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自食恶果吧?”
如果她有能力预先知道这些事,莲娜想,哪怕熬得再苦再久,她都不会把对沁鹰的爱流传出去!
可惜,覆水难收,她只对一个人说得如此详尽,那个人便狠心夺走了她来不及发生的爱情……
“我不能将沁鹰让给你——感情是没得分的。但,莲娜,我衷心的期盼,有一天你能够体谅我,并且找到人生的方向,别再任意寻短见了。”战场上的那一幕,至今仍深深震撼着她!一想到莲娜居然刻意去送死,向书仪的心就痛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莲娜要让她一生都背负着伤她的责任吗?她不晓得自己还能怎么做!
“活着有何意义?没有沁鹰殿下、远离了大哥,我还必须待在雀冥殿下的身边……我……不要!”她跌坐在地,空洞的大眼穿透向书仪。“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要害死你,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我一点都不想害你……”
她的身体康复了,可是心呢?她伤重血流的心怎么才能痊愈?
雀冥若坚持要带走她,那就带走她的尸体吧!
沁鹰终于学会爱人,爱的人却不是她,这个打击太大了!莲挪已心如止水,雀冥的一切作为只是徒增她的厌恶感,她会让他明白的。
“莲娜,”见她的态度有软化的趋势,向书仪握住她冰凉的手,像从前那样亲密的握着。“别怕,你不喜欢雀冥不打紧,到了雀宫,你一有机会就逃吧!就算沁鹰不允许我插手管这件事,可是只要你给我消息,我一定用尽镑种方法瞒住他去帮你!而且,你也还有渊达这个大哥啊!”
她之所以说这番话,并不是出于弥补或者讨好的心态,而是,莲娜对于她来说,真的已经变成亲人,她割舍不了。
再者,还有谁比她清楚不相爱的男女,却被迫牢牢绑在一起,不能各自寻觅自身幸福的痛苦呢?
正是那种煎熬,让她活得如此不快乐,所以才挣月兑了司乐的身份,抛开了北国千千万万人的期望,果敢的向花神的权威挑战!
爱的力量大,而不爱的力量何尝不也足以鼓动起无畏生死的勇气呢?
向书仪坚信,面对任何事,忠于自己的直觉,绝对是错不了的。
如她对莲娜,她对沁鹰。
“你大可不必——”语未完,哽咽声却不断,莲娜呆望着被向书仪紧握的手,不知该作何反应。
静心养病的这段期间,除了渊达有时能让她开口说上两句话,大多时候,莲娜的沉默几近死寂。
风风雨雨过后,她觉得好恨向书仪,可是偶尔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更渴望得到向书仪的关怀与拥抱……或许她心里一直是清楚的,她才是真正没资格怨怪他人的那一个。
沁鹰从不属于她,向书仪也没有欠她什么,他们的相爱受到大家的祝福
“我好不甘心!你告诉我啊,为什么殿下就是不能爱我?”哇的一声哭出来,莲娜扑倒在向书仪怀中,忘了抱着她的这个女人才是沁鹰的真爱、忘了她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要自己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