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开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往当她叫他时.只要他听到,她一定会回头,然后挂着那一抹淡而自信的微笑回唤她“小桃子”。
“季军……”几乎是声嘶力竭。
他没听到吗?
不,他一定听到了,他只是不愿意回头。
他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远得令他的心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仿佛生命再也不完整了。
“你最好到美国后就不要再回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她嘶哑喊道。眼泪克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滚落,一滴、一滴,又一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为什么会哭呢?他的远离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吗?可当他真正地掉头走开时,她又为什么期待他会回头?
不该哭、不能哭、不许哭……
可是,偏偏泪如雨下。
侧背在肩上的袋子掉落地上,她没有捡起来,兀自仁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双手掩面哭泣着,宛如被主人遗弃的宠物——
一只失去依归的小白兔。
***
酒吧里,季军连灌了好几杯酒。今天他在璎桃面前时,他极力保持平常惯有的冷静态度,但其实他的内心波涛汹涌。
璎桃的话带给他很大的震撼,因为以往他所认定的事,已不再是完完全全地理所当然了。
有生以来,他首次感到迷惑、犹疑、犹豫、慌乱,他完全失去方寸了。
把对她的执迷血淋淋地割开来看之后,才发觉里头是一片无意义的偏执,也才发觉自己原来有多么愚蠢。
他对璎桃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毋庸置疑,那确实是爱没错,是一种可笑的、幼稚的、不成熟的爱。
他必须好好思考一下了……
一片混乱。
季军,冷静下来,用用你聪明的脑子仔细想一想仍是一片混乱。
努力想半天依旧理不出条理,脑中纠缠成一团打不开的死结,令他不禁忿忿咒骂自己:
“妈的!季军,你变笨了!变得像白痴一样!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这么简单的事你也搞不定,真该死!”
“对于爱情,你的确是个大白痴。”田碔桐坐到他身旁。
季军不悦地瞪他一眼。“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和你一样来这里借酒浇愁,给我一杯威士忌。”他向吧台里的酒保点了一杯酒。“哼,借酒浇愁?”季军冷哼。
田碔桐吸了一口酒,换他开始抱怨:
“女人在我们男人眼里,就像外星生物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智商高有什么屁用?结果还不是一塌糊涂!”
“她一下于要这样、一下子要那样,不顾她的意就要大发脾气,完全让人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
“到头来,原来我只是个偏执狂?”
“等到你被她惹得发火,她又装出一到可怜兮兮的洋于,好像她有多委屈……”
“尽避女人并不聪明,但她们就是有能耐让男人绕着她们团团转……”
“女人,就像你的影子一样,你追,她就跑了;你跑了,换她追来了……”
“不论再怎么聪明的男人,也有栽在女人手中的一天……”
“她们会让你在尝尽甜头之后,再让你痛不欲生。”
两人鸡同鸭讲地各说各话,酒保看得有趣,但也不好表示什么,只管尽责地替他们添酒。
叨念了一阵后,他们沉静下来,互视一眼,不禁大笑出来,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背以示安慰。
“原来我们的问题都是女人。”田碔桐摇头笑道。
“因为我们是男人。”季军下了结论。
“你和我妹妹的事怎么样了?”田碔桐提道。
他沉默了一下,沉声回道:
“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美国。”
田碔桐抬了抬眉。“哦?放弃了吗?”
“是的。”
田碔桐诧然地放下杯子,扭头看向他,再问:
“璎桃呢?你也放弃她了吗?”
季军想起璎桃呼喊他的声音,他的心房一拧,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因为他没有回头。
他……
遗弃了她。
田碔桐不住责难:
“你晓不晓得你这样很不负责任,你就像硬拉着她爬着陡直的壁,然后突然放开她的手一样。如果她自己没抓好绳子,她可能就会摔死,不管她当初是不是自愿爬上壁的。”
他灌了一大口酒入喉。“你会代替我拉住她,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有些人或事是其他任何东西或人都无法代替的,就算是最亲的亲人。怎么,凡事想保持第三名的你,难道连爱情也要第三名?”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第三名吗?”
“因为你的名字?”田碔桐打趣地笑问。
季军沉默了会儿,娓娓说出他的想法:
“不,因为当第三名比当第一名或第二名轻松多了当第一名的人,必须承受他下面的人的竞争压力;第二名的人,永远不会甘心只做第二名;而第三名,既不用受第一名的压力,也不需想着要超越前面的人。”
“也许其它事可以这么做,但爱惜这种东西是不能贪图轻松的,只有第一名的人才能得到。”
季军闷声道:
“所以我失去了。”
“你呀,从小就过得太顺利了,所以才会无法接受挫折。”田碔桐直率地说出他的想法。“依我看,你的聪明并没有和你的智慧成正比,你虽然有脑子,可是对于感情,却仍然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季军不甘示弱地反击。
田碔桐耸耸肩。“那我们算是难兄难弟喽。”
两人相对,再次无奈大笑。
女人啊,男人心中永远的爱与痛。
***
另一边,璎桃和淑媛正通着电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我真的好想哭。”桃抽抽噎噎哭诉着。“他……他怎么可以就那样走了,全不理我在后面叫他……他……好过分……”
电话的另一头安静无声。
“媛媛?”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呜咽,忙关问道:“媛媛,你也在哭吗?你最近是不是也发生什么事了?”
“璎桃……”淑媛哽咽难言。“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你今天不是才跟我说交男朋友了吗?”
“没错……可是你走后我和他碰面,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就……呜……”
听好友伤心地哭着,璎桃忍不住心酸,哭得更凶了。
结果,两个小女人隔着电话筒哭给对方听。
这一晚,璎桃哭到睡着,她再度梦见了那个看不到脸的梦,这次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脸了——
是季军。
而她也终于说“我愿意”了。
可是,他却转身走开了。
他转身走开了。
转身走开了。
走开了……
“别走!”她叫着醒过来,手在空中挥了几下,但抓到的,除了凉寒的空气外,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走了,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她黯然面对一室泼墨似的暗夜孤寂,辗转反倒,彻夜不能成眠,泪水不听话地一滴接一滴淌下,沾湿枕畔。
男人呀,同样是女人心中永远的爱与痛。
***
机场上,一行人热热闹闹地为季军送行。
“我一直以为,你这个聪明得有点讨人厌的家伙人缘一定很差,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替你送机。”尹奇讪道。
“彼此彼此,你也聪明得不怎么讨人喜欢。”季军反唇相稽。
“季军,记得回台湾时,身边要多带一个人,两个也可以,一大一小罢刚好。”徐威文笑道。
“威文,你忘了他有个小未婚妻吗?少破坏人家的感情。”韦雄玩笑道。
季军谈谈地扯了扯嘴角,不答腔。
“阿军,自己多保重。”田碔桐拍拍他的肩。
“季哥哥,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淑媛娇滴滴地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