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曲……曲……"何敝怔仲得大半天说不出话,愣愣地转过身,慑望着一脸淡然的曲昕。
"是,敝姓曲。"她将唇角短促一勾,冷冽的笑意既幽远又诡异。
"曲……曲姑娘,你……你出来晒、晒太阳哪?"何敝困窘至极,东张西望了番之后,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胡乱问道。偏偏,却又瞧见她身后的那干人等全在对着他做尽了鬼脸。哼哼!糗啊!
"嗯。"曲昕不置可否,脸上也没怎么想回应的情绪。她遂跨出步子越过何敞的身前,直接踱近了逯惕之,于他的身后站定。
"逯将军,我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助。""……"他想,以她自负甚坚的个性研判,必是思忖苦久后才会决定求助于旁人的吧?
曲昕吸了口气,将鬓旁的细发别向耳后,再看过他一眼后,才开始淡淡的、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素来即有晕眩的宿疾,这次登船后的病症更烈,扰得我镇日只知嗜睡,根本没法子做其他事情了。再这么搅下去的话,恐怕是会影响到将来替你盗宝的任务。""你……不想睡得安稳吗?"他挑了挑深浓的双眉,为她突如其来的请求而疑惑着。"或许,能睡得安稳可暂时忘却晕船的苦恼。"曲昕坚定地摇摇头,眼角眉梢间全是抹不肯服输的倔强韧性。"那绝非我处事的方法。面对难题,我只想征服,不管那会是多艰巨的阻碍。""……"逯惕之又不说话了,紧瞅着她双眸底那簇冰冷中夹杂了预备燃烧的急切。他猜想,这回被下降头的人,恐怕是他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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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船队持续着向南航驶的目标。
星空底,海面上透露了难得平静的潮息。海风微微吹拂,良夜催人好梦。
然而,好梦纵然易醒,却并非人人踏入的皆会是梦境。
沉寂中,一阵"喀儿达"的开门声兀自在暗地里响了开来。
舱楼顶,只见曲昕一人晃晃悠悠地伫立于其中。她的步履轻飘,犹如浮悬夜色间的一缕幽魂;她的双足赤果,未裹分寸鞋袜;她的星眸闭合,瞅不见眼前道路。
此时,若说她睡着了,可各处感官却又偏偏还能存有感觉,若说她是清醒着,举止行为却又跟平常时判若两人似的。她的本来意识,其实是被那幻觉压制在身躯的最底层,一处她无法控制的地方去。
于是乎,这夜夜游荡著的她,的确是曲昕,却又不是真正的她自己。
"我……是最厉害的……"嘴唇微启,呓语似的小声喃喃道。她柔缓地晃荡着步伐,一步步的往前走,甲板顶空无障碍,兴许是被人有心清理过了的。
缀悬于天布顶的星子,衬着昏浊浊的月光,映照在这褐暗色的木板上,像极天顶间撒下的柔和亮粉般,微弱地闪烁着点点斑斓的光彩。
扁影里,曲昕每向前行走一步,身畔的长影子便依样往前踏上一步。作伴的,是两只影子,一只是她,另一只则为逯惕之亦步亦趋的跟从。
"……"他紧跟住她,半瞬也不眨眼,唯恐她就在他的恍惚间消失了。
曲昕当然并不晓得有人会在她失去意识的当下守护著她,即便是清醒时,恐也难从逯惕之那张好像结了层冰似的脸孔上,瞧出此什么关于感情流动的端倪吧。
也只能在如此莫有旁人的暗地里,他眼神内方许流泻出无隐藏的情愫,好在曲昕的每一踏脚步中,每一蹙蛾眉间,每一声叹息里,去安插个适当的位置来表达自己益渐成长的感情。
这是他选择向她表达的方式,迂回、曲折、不动声色。潜藏得像是什么痕迹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我……才是……是盗王,我……才、才是。"曲昕口中的呓语非但并未歇止,还反而更加喧哗地壮大了音量。"我……我是……"说着愈激动,她遂提足轻跑了起来。
随着曲昕加快的身影,逯惕之也赶紧追至,紧紧地以双臂护伺在她的周身外围,不让她会有任何碰撞擦伤的可能发生。
"没人、没人比得……过我呃……只有、只有我……"素白的裙袂迎风浅飘,飘散的长发不经意地掩住了半张脸颊,她纤柔的脚底板,复因所踩木板的粗糙而浮起了斑斑的红疹。
"昕儿……"他见她渐显激动的反应,不禁月兑口向她喊道。
"我是盗王……我是……我才是……"她跑得急快,一路上,险险就踢翻了甲板角落搁放着的大木桶。顿时,桶内的清水飞溅而出,喷洒得曲昕身上及脸上都是,就连那黑云似的长发发梢也遭了殃,只得湿漉漉地披挂在她的两侧心窝前。
"昕儿小心……"逯惕之一把拦腰揽住她,倚在他怀中的曲昕眼帘上悬吊着一排水珠,一滴滴欲停还离的凄迷模样。她的肩头,也因这突被受缚的不自在而开始蠢蠢蠕动着。
"别慌,别急。"他把曲昕当个清醒人似的安抚道,伸手轻轻揉抚着她的湿发,复又占有性的圈紧她的腰,好让曲昕能够完完全全地倚靠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我……我最厉、厉害……最……"曲昕双眉忧蹙,身子紧绷得很厉害,口里却不放弃的持续着她所坚持的欲想。
"嗯,呵呵……"向来不露喜色的逯惕之居然失声笑了出来,都是因为眼前的这名出奇女子呀。"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最……"她又继续间间断断地说。
"好,我真的知道了。"
"我是——"逯惕之想都不想,遂就以自己的嘴唇直接回应了她的呓语不休,轻微地、浅慢地吸覆住曲昕半开启的芳唇,四瓣红唇依偎似的贴合着。
"唔……"唇瓣下的曲昕困难地出了声。
"我知道。"他耐住性子答道,然后便抱起她站直身子,一边仍继续低吻着,一边再熟练地踱上长阶,朝桅杆上最顶端的了望塔迈进。
不一会儿,逯惕之终于带领她登上了这船身的最顶巅处。了望塔上云疏星密,夜风拂面。
半空中,夹杂着海风的气味,既咸又湿的吹进了逯惕之与曲昕的唇瓣间。
船身抖擞着努力往前挺进,每一划,均能引得了望塔以晃动作为鼓励,它巍颤颤地热烈回应道。
"唔……呕……"不妙,曲昕那宿命般的晕眩竟在此时又发作了起来。
逯惕之当然感觉了她身体里的变化,但,无奈手臂舍不得抽离;嘴唇舍不得退开;眷恋的心情也根本舍不得释放。
"放肆!你……在做什么下流事?"她的唇与他摩擦着咒骂道。
呵,她真的清醒了。
逯惕之缓缓松开手,却没有释放的意思。唇,好不容易才退离了。
"混帐!你卑鄙、你无耻、你可恶、乘人之危、你——"曲昕脚跟才一踏上地面,就毫不考虑骂出了她的恼火,眼神一转,竟发现自己不但是倚躺在他的怀抱中,更是身处于船的最高处。刹那间,所有话全都随之凝结冰冻住。
"前面几句我全承认,不过,有一样你错了,"逯惕之望着清醒后随即进入发火状态的她。抿起唇,在心底回味着方才刚结束的温存,暗沉的眼神中闪闪烁烁。"在我身畔,可是绝没有危险的,知道不?""你……"曲昕咬牙切齿。没错,他就算再危险,也绝比不过她惧晕的恐怖。忍着心慌再朝周遭看一眼,旋即飞快合上眼帘。"你……我……"处在他面前,那个"怕"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