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解释,我也没生气,再说那些都没意义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计画是颜冯两家一旦合作,我们之间交往就更顺理成章,等百货商场完工开幕,我们就举行婚礼……”他是在求婚吗?他从没向任何女人求过婚,自己都吃惊!
“你又来了!拜托你公归公、私归私,不要把个人感情和事业混淆在一起好不好?”她完全不领情,还懊恼说;“你若不是真爱一个女人,就别随便提结婚的事,婚姻可不是你利益交换、桌面谈判的游戏!”
他正在求婚,而她竟是这种态度?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想娶一个女孩回家,连婚期都已讲明,却被教训太随便,犹如一头冷水强强浇下来。她以为她是谁?天仙美女下凡来也不敢这么嚣张,何况她不是,只是一个不解风情、不知感恩的古怪女孩,还以为是天下稀珍吗?
“你认为我不是真爱你?”他阴沉问。也许她说的对,这样不温柔不顺从的个性,活该让人宠不起也爱不起来。
怕他少爷脾气发作没完没了,她稍委婉说;“以你颜家长孙身分,肩负家族重任,要全心爱一个人也很难吧!这点我能理解,我也是家人和学业优先,不把爱情看那么重,这没什么错,只是……没碰到真正的爱,就不该谈结婚。”
“你所谓真正的爱又是什么?”他瞪着她。
她不想谈这些,又被逼得不得不回答说;“真正的爱是无条件的,贫贱富贵病苦都不改其心……比如,我出身微寒,你仍会爱我;我没有水塘地,你也会爱我。但你做不到,对不对?因为你的爱充满条件和利用。”
“怎么又是这些假设性东西?我说过好多次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不浪费时间讨论。”他不耐烦说。
“这就是我的爱情观,爱一个人仅仅就为他本身,不因任何外在附加条件,条件变了亦矢志不移,也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一种绝对的爱。”
他继续瞪她,消化她怪异的念头,讽刺说;“好,我了解了,可惜你出身并不微寒,也拥有水塘地,那些条件永远消失不了,叫我怎么‘绝对’爱你?”
“很简单,就是爱我本来的样子,不会嫌我家财薄势弱不如你家;不会弄什么企画案要我和柯家小姐一样;不会夺走对我意义重大的水塘地,甚至会帮我盖养老院和育幼院……”
他听着,表情愈来愈难看。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不但是冤大头,还是那种白痴无能到祖宗十八代都会跑出来踹他一脚的窝囊废,这还算男人吗?真太越界了,她不知道什么叫适而可止吗?
“这不可能!”他话由齿缝进出。
“我知道。”她说。
“我脑袋没坏,不可能放弃让颜家事业兴旺的企画案,去玩你小女孩的慈善家家酒!”他反击说;“世上没有所谓的无条件的爱,所有关系都包含条件和利用,你也不例外。我若不是财势雄厚的颜家金孙,我没有最优秀的能力,我不能帮助冯家走下坡的事业,你也不会爱我!”
“那你就错了,我从没有因你是颜家金孙而爱你,反而因此讨厌过你。”她说;“我最欣赏的你,是在以缘姐家的你,没有金钱名利、没有富贵地位,只是一个平凡男人,过着平凡百姓生活,回到真正的人我本性。”
“什么人我本性?那才不是我,那只是为了讨好你,要你签字所伪装出来的蠢男人,根本不是我。”他说;“我要我的女人爱我,正是因我的名利地位、我的经商才干、我的耀眼成功,其余不值一提!”
“所以你要的我,也不是本来的我,而是必须经一番包装改造的冯旭萱。”她终于澈悟了,轻叹口气说;“我们真的很不适合。”
“那个家世普通、没财没势的简宗霖就很适合?”他寒着脸问。
“嗯。”除了点头,她什么都不能做。
“你打算和简宗霖交往?”他又问。
“嗯。”继续点头
“他会绝对、无论贫贱富贵、无条件的爱你?”
“这不关你的事。”她准备关门。“你该走了,你的重要宴会快结束了!”
四周突然变得极静,静到灯管内的灯丝哔剥声都能听到,门里和门外胶着的两个人,寒风穿缝吹过,夜灯明灭迷离,一直到走廊另一端响起人声,辰阳才整个人后退。
有一点心酸,他毕竟专程跑一趟来找她,她忍不住说;“还是祝你百货商场顺利成功,并娶到像柯小姐一样的妻子……”
他没有回应,消失在黑暗中,和来时一样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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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绵湿春雨,今日放晴,院子里的草叶一夕鲜明起来,旭萱窝在后廊的藤椅,全神贯注读着手中的书本。
“怎么躲在这里?放客人在前头,自己却跑来读书了!”找女儿的敏贞说。
“有姨公在,哪有我说话的份!简宗霖一见到姨公,就把我忘了。”
“好啦,姨公已经回家,宗霖要到医院值班,你就送送客吧!”
真快,竟然五点了,整个下午晃眼已过。她走到客厅,爸爸和简宗霖已下前廊玄关,正站在院子一排紫红杜鹃花旁,谈话声音隐约传来。
“……未来几年,台北南郊人口会急速大增,你想私人开业,那是很好的起点,我喜欢企图心强又具前瞻性的年轻人。”绍远说。
“南郊一带我不常去,并不太热。”简宗霖说。
“那你更该去‘阳邦’土地参观,光是设计蓝图还看不出来,地基全面开挖后才知道气势有多大,我每次开车经过,都忍不住要绕下去欣赏,‘阳邦’少东颜辰阳,年纪轻轻就主掌这大计画,真不得了……”绍远说。
正弯腰将室内鞋换成外出鞋的旭萱,一听那名字,心倏然一紧,脑中又不禁浮现那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身影。
自从开工宴那晚决裂后,她避开一切可能碰到辰阳的场合,这还算容易;但两家生意往来,想不听他名字就很困难,那三个字传到耳里,像高频尖波般刺在心上……为何还会受影响?要多久才能完全免疫无感觉呢?
简宗霖转头发现她,先喊出声,她定定神,回一个微笑。
“妈妈正找你,看到她了吗?”绍远问女儿。
“看到了,她叫我出来送客人。”旭萱回答。
三月春阳柔柔斜射,原本希望地面仍是湿的,在大门口说再见就好,但外面马路已干大半,只好陪他乡走几步到停车处。
“真对不起,本来今天下午讲好请你看电影,和邱教授、冯伯父一聊,竟忘了时间,我该怎么补偿你呢?”简宗霖一脸歉意说。
“要补偿什么?我一点都不介意,姨公满月复才学,与他一席话胜读十来书,比看电影好,能得长辈赏识,我还替你高兴呢!”这是真心话,趁他们聊天,她读完下星期课堂要讨论的一本书。
“真的不生气?”他小心问。
“我生气就说生气,没有就是没有,不拐弯抹角。”
“你真的很特别,永远不愠不火,行止得宜。”他出言赞美说;“我去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以为你出自望族家庭,大概很娇生惯养,可望而不可及;进一步接触后才发现,你不仅聪明漂亮,且善良可爱,早知如此,我那时就追求你,不会等到今年了。”
“不,我一点都不特别,很普通的一个人,有很多惹人厌的部分。”
“你太谦虚了,我只看到令人心仪的美好部分,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