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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事物的背后 第22页

作者:言妍

“对不起,电话一直进进出出,都是纽约、费城、普林斯顿、康乃尔、安娜堡、旧金山……那些长途的,华盛顿游行迫在眉睫,我们希望人愈多愈好。”

“你在写什么呢?”纤纤五指翻那些书。

“关于五四运动的。”御浩说:“现在的保钓运动就是秉持着五四精神,由青年学生带动舆论与风潮,支持政府争取钓鱼台主权,让美日强权知道我们有不容忽视和轻侮的民意力量。”

“哇!那你不就像五四英雄们一样留名青史了?”李蕾突然想起姊姊们的如意算盘,大姊有权,二姊有财,小妹有名,御浩若能因此成为名人就太完美了。

“我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成名。”御浩偏偏说:“我们只是本着知识份子的良知,发出正义之声,让政府省思,让国际刮目相看……一九七一年的新青年运动,不是很令人心动的名词吗?”

御浩表情帅极了,李蕾满心欣赏且拼命点头,暂时忘了佑钧的警告。

“别浪费时间聊天了,快写下来吧,人家正等着稿件呢!”梁欣华打断两人的梦幻对话。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呢?上次我写过标语。”李蕾掩住不快问。

“那些都有人做了,这次人手很多。”梁欣华淡淡回答。

“我记得客厅有一迭信没拆,妳可以先把关于保钓的部份整理出来。”御浩看出小蕾即将发怒,找了事情给她忙?

呵,御浩万岁,还是他心肠好,若不是当众场合,她真想用力亲他一下哩!

李蕾抱着信件,一个男生自动把屋里最好的沙发让出来,她还是要小心避开那些坏掉的弹簧。

信堆里有些是六个男生的私人帐单,大多数则来自全美各地的保钓联络信,她依地区及先后顺序排好;另有几个大尺寸的信封,装着杂志和文章,其中一封写着“安娜堡/廖文煌”引起她的注意。

应该是她认识的廖文煌没错,因为他确实在安娜堡念书?

自从旅馆事件后,她和廖文煌又回到最初的疏远状况,两人短暂的友善如昙花一现,费牧师的英文班再也没有碰过他。

李蕾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少了一个麻烦人物在眼前,只有省心而已。

偏激的廖文煌这回又会有什么惊人之语呢?

她好奇地拆开来看,文章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其中充满鄙视及批判政府的激烈言论,句句皆严重的忤逆犯上,看得人胆战心惧。

李蕾想起廖文煌家那些奇怪的杂志……若御浩和他搅和在一起,事情就不单纯了,佑钧的顾虑或许有他的道理,她还是找御浩问问看吧!

她来到厨房,有几个人正在炉子前为晚餐起争执。

“天呀,又是义大利面吗?”男生甲说:“我吃了一星期都快吐了,妳们贤慧的女性同胞怎么不秀几招厨艺,来慰劳一下我们忧国忧民的可怜肠胃呢?

“慰劳你们?那谁来慰劳我们?”女生甲回骂。“我们也忧国忧民,也想现成饭菜送到嘴里呀,为什么不你们这些大沙猪去煮?我还建议来个烤猪串呢!”

李蕾看双方僵持不下,慷慨的毛病又犯,顺口说:

“别吵了,晚餐我请客,我到中餐馆叫饭菜来慰劳大家的辛苦,可以吧?”

“感谢上苍,仍有女同胞具母性的传统美德,所谓人美心美、人丑心丑,今日果然印证。”男生乙说完,免不了招来一阵粉拳喊打。

李蕾倒没什么意思,也不想得罪各位女生。

知她的人便了解,她行事一向如此,出力不太行,出钱却很大方,能力所及,何乐而不为呢?

饭菜送来时,御浩放下笔休息,李蕾拉他到后院,想有一点独处的空间。

饱餐一顿后,他看来气色好多了,她忍不住问:

“你想念我吗?”

“太忙了,关灯前会想一下,但没两分钟就呼呼大睡了!”他诚实说,

“讨厌!我就知道你忘了我,才会连通电话都不打。”她用力搥他。“万一我生病怎么办?死了还通知不到人,全因为电话占线,你说可不可笑?”

“这点我倒不担心,三小姐从不让自己吃亏的。万一妳真生病了,就是叫救护车也要到我门前来示威抗议,妳饶不了我的。”他哄小蕾已很有经验。

“瞧你!三句不离示威,谁像你呀,你太投入保钓了。”她好气又好笑说。

“不是我投入,而是时代潮流引领我们不得不投入。这是非常特殊的时机,美国近年来民权、学生、反战各种运动影响了全世界,是政府倾听人民心声和了解人民力量的时候了。”御浩心思还在文章中。

“但我大哥和小扮都不这么想,他们说台北方面不是很高兴,我们身为官员子女,应该少涉入群众运动。”她把佑钧的话覆述一遍。

“我看过那些报纸社论了,这里的留学生都很气愤不平,但我们不能因为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就害怕退缩。”御浩很笃定说:“保钓游行的所做所为,都足以爱国心为出发点,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你爷爷和爸妈怎么说,他们不反对吗?”李蕾又问。

“妳知道我家向来开明,我爸妈对我的事都是尊重不干涉,”他回答说:“我爷爷更不用说了,他是革命青年出身,从小就培养我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要认为对的就该勇往直前去做,这就是所谓的道德勇气吧!”

基本上该问的都问完了,她最后拿出那篇反政府文章说:

“你该不会认为廖文煌的想法……是对的吧?”

他迅速看一遍,慎重说:“廖文煌是情绪之言多,看过就算了,也不必对别人提起。我没有他那么极端,对政府仍充满信心,所以才努力尽督促之责呀!”

“廖文煌也要到华盛顿游行,不会有问题吗?”

“保钓是很纯粹的爱国行动,大家摒除成见,同心一志保卫乡土,又会有什么问题呢?”御浩笑出来说:“三小姐,辛苦妳了,我通过考试了吗?”

“唉,我真的很辛苦没错。”心思被识破,她故意哀叹。“我小扮说一套,你又说一套,真不知听谁的才好,我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有时想想也很无奈。”他真的感叹。“想当年佑钧、文煌和我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理念却愈来愈分歧,甚至到难以沟通的地步,也许这是成长必需付出的代价之一吧!”

“别无奈,我已经决定投你一票了。”她表示支持说:“我一向相信你,保钓的事,我想你是对的--”

“能得到三小姐的信任是我的荣幸,我没让妳失望过,不是吗?”御浩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眼中有不自觉的放心。

小蕾能站在他这边是最好不过了。虽然她对这些严肃事情总漫不经心,他却很在乎她的想法,多年下来已成习惯,她顺心,他的日子也才定锚般安心。

而李蕾这边,却还有一句话藏着未说--如果你错了,我会很惨很惨喔!

至于怎么惨法,她也没有概念,会被大哥关禁闭吗?

她刷地脸色一白,会不会被迫和御浩分开,步上佑钧和培雯的后尘呢?

不,不会的!十多年来御浩已是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人生都是以他为圆心转着,如此长久的感情,不会有人强迫她离开他的--

李蕾呸呸呸三次,那是她私下迷信的除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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