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这就是他叶辛潜成长及生活的世界吗?如果不是认识雅芯,和见到“妙妙”平凡的母亲孩子们,他还不知道一箪食、一瓢饮,也能有俯拾皆是的幸福。
比起来,在金钱膨胀的观念里,有太多五彩的泡沫,也丧失了太多的自我,最后变成了空洞的物欲横流。
或许为了“普裕”,他必须同意订婚的宣告,但他也相信,头脑完全清醒的他,亦能够在第一个月兑身的机会出现时,远离这争权夺利之地,回到雅芯的身旁。
“你不会失踪,我也不会发疯,对不对?”雅芯曾经这样问。
当然不会!他绝对不会让一个错误延续三十年之久。
叶辛潜和曾如菲订婚的消息一传出,『普裕』股票下滑的趋势就立刻减缓,股东的法律行动也暂停。一厂的员工士气大振,二厂被裁撤的干部们也纷纷打探是否有再回来的一日。
普裕大楼外那两个字也彷佛回复生气,在朝阳下显得特别金亮。工人们兴致勃勃地弄上圣诞饰品,让才差点分崩离析的『普裕』,在半年的危机后,有焕然一新的味道。
众人皆乐,只有叶辛潜一人愁。急急追钱的人,正跟在曾典财的后头,求那一纸合作契约,而曾如菲却跟在他的后头,天天要一个确切的结婚日期。
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普裕”的总机小姐在上完厕所回座时,发现了叶辛潜站在电梯前,她忙招呼说:“叶总经理好!”
但回过头的那人,头发稍短且夹杂灰白,虽然也英俊有魅力,但年龄起码大十岁。
她正要开口时,那人已走入电梯,她呆了一会儿,看指示灯停在九楼,马上打内线给胡秘书。
胡秘书刚挂上电话!迎面便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她摀住嘴,本能地站起来说:“叶……叶总经理好……”
“胡秘书,你还在呀?”他亲切地笑着说。
呀!偶像!她简直快昏倒了,里面一个年轻的,外面一个年长的,她该怎么办呀?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办公室,对着埋头研究股东报告的主人说:“辛潜,好久不见。”
叶辛潜闻声跳了起来,当他看到七年不见的叶承熙时,只能月兑口叫一声,“爸爸……”
叶承熙拍拍儿子的肩说:“这些年辛苦了,我虽不在台湾,但也知道你做得有声有色。”
这些话触痛了他的心结,倒像他交出的是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叶辛潜满是苦闷的说:“爸,你爱说笑了,你很清楚,我们差一点把『普裕』搞垮了。”
“我是很清楚。”叶承熙点点头说:“我也了解你是被拖累的,你舅舅和母亲做生意夸大不实,一心只想创造业绩的作风,我早就不能苟同,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却要我来承担一切的后果!”叶辛潜终于有了倾吐的对象,“只因为我姓叶,他们就要我回报和牺牲,连妈也不例外。”
“别怪你母亲,她其实是用心在爱你的,只是她习惯了『普裕』光环的围绕,所作所为难免急切,就常会有伤人伤己而不自知的情况出现。”叶承熙说。
“我终于体会到你这些年的忍耐了。爸,我以前曾有多次的出言不逊,还请你见谅。”叶辛潜真心的说。
“阿潜,你好像变了?变得又成熟、又稳重,以往那个跋扈叛逆的脾气全不见了。
我很好奇,到底是谁改变你了?”叶承熙看着五官轮廓酷似自己的儿子说。
“是一个叫彭雅芯的女孩子,爸,你一定没想到她是谁……”叶辛潜兴奋地说。
然而,他的话被冲进来的章立珊打断。叶承熙的出现,由胡秘书透露,公司有大半的人都已经在口耳相传了。
章立珊瞪着久违的前夫,她这一生爱最深,也恨最深的男人。他五十出头了,依然是挺拔健壮的身材,脸虽不似当年瘦削,但浓眉及深邃的眼睛,还有她曾喜欢的鼻子和嘴巴几乎都没有变,和辛潜站一起,恍若兄弟。
初见他时,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三十年后,他仍是男人中的男人。若非如此,她怎会如此深陷而无法自拔呢?
而他看着她,眼中没有激动的感情,只是绅士性的礼貌。
她用冰冷的声音说:“我们离婚协议之一是你不准再踏入『普裕』一步,你忘了吗?”
“我没忘记。”叶承熙友善地说:“但我今天到『普裕』来,并不是以前夫的身分,而是以一个投资者来的。”
叶辛潜这才注意到父亲的手上还提着一个公文包,身上西装笔挺,完全是商人的打扮。
“投资者?你会有什么钱投资呢?”章立珊不信地说。
叶承熙打开公文包,里面一迭迭的简介及企画书!而在顶端的小册子上印着烫金的“信安”二字。
信安集团,叶辛潜曾经听过,他一直以为那是以华侨为主的外资公司,加上它牵涉的企业及生意的范围,和“普裕”很少有交集,所以也不曾真正研究过。
案亲和信安集团又有何关系呢?
彷佛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叶承熙拿出名片放在小册子旁,上面的头衔赫然是副总裁。他笑笑说:“『信安』正是我的公司。”
“你的公司?怎么可能?当年你走时,可是连一毛钱都没有,你哪有钱再创业?”
章立珊颇受打击的说。
“我没拿一毛钱,但我却有别人永远取不走的商业头脑、人脉组织,和一颗永不低头的心。”叶承熙说:“在章家那么多年,我由老董事长那儿学的,不是如何守成、扩张或赚更多钱,而是如何嗅得商机,让一片不毛之地,成为欣欣向荣,这正适合我们穷人家的孩子。”
“你胡说八道!你一定是偷拿走什么,没有人可以无中生有的!”章立珊恨恨的指控道。
叶承照不理会她,转向儿子说:“你记得七年前我去史丹福找你吗?我就是在旁边的硅谷开始的。当时我们叶家已有一些人散在世界各地念书,但那些叔伯堂兄弟们你可能都不熟,他们凭自己的能力,学各种最新技能,等我一召集,就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取名『信安』,就是不忘记自己贫穷的根源地,永远享受白手起家及艰辛创业的乐趣。”
“『信安』这几年来情势很猛,以创投之名接触各种行业,但它一直和『普裕』像两条并行线,商界上也不曾再听到你的名字,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没想到竟是『信安』的幕后老板。”叶辛潜说。
“不和『普裕』正面碰头,是我的承诺,亚洲的生意,大部分也不是我接洽的,代表的另有其人,这也是为了不想招惹旧日恩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叶承熙说。
“那你今天跑来说要投资,不就出尔反尔了吗?”章立珊总算抓到话柄攻击。
“今天是因为我听到『普裕』爆发的危机,而你们的解决方案,就是和曾家联姻来取得支持。”叶承熙说:“这种老式的做法,不但害了下一代的孩子,企业也无法求新求变,只会更僵化。”
“我也恨这种做法,但实在是没有路可走。”叶辛潜如逢救星地说。
“做为现代的商人,不但要有新的经营概念,而且对全球瞬间万变的情势也要有应付的能力,这条路不能走,就走别条路,不能愈陷愈深。”叶承熙提醒道。
“这也是我最初的想法……”叶辛潜承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