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禁中,掺满了她的悲、岱麟的恨,和两人必须遥遥相对的无奈呀!由夏到秋,他应该由江南回来了吧?心里回应着她说“是”,因为恍惚中,老听见他喊她的声音。
她不时低低相应,以为叫他的名,就会减轻一点她的痛苦。
芮羽坐在近山崖的厢房中,默默凝望天空。突然,有不寻常的脚步声传来,她心一跳,见林子里走出两个她作梦也想不到的人。
“芮羽!”晚音和杨章弘同时叫着。
“你们怎么来了?”芮羽太意外,语调显得有些瘠痉。
“我们也没料到能够找到你。”杨章弘看着她,眼中有浓似的感情说:“我们今天是来带你离开寒云寺的。”
“离开寒云寺?我不懂。”芮羽皱着眉说。
“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有个衣着华丽的妇人,
说是靖王府的亲戚,她说我们若愿意,她可以帮助我们带你离开京城。”晓音解释道。
杨章弘接下去说:“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诡计,但她的态度又十分诚恳,她说,你在寒云寺的一日,靖王府就不得安宁,所以,你若不走,过不了明年,必会被赐死。
“赐死?这是靖王爷的意思吗?”芮羽只关心这一点。
“不管是谁的意思,以你的身分,终究是没有活路的。”杨章弘急急地说:“芮羽,这是你逃生唯一的机会,此刻就随我们回江南去吧!
“是的,芮羽,我们知道你是为免杨家的罪,才当了靖王爷的妾,如今你沦落至此,我们怎能丢开你,独自回南方呢?”晓音说。
“芮羽,无论你曾经历了什么,在我心目中,你仍是我断玉盟约的妻子呀!”杨章弘说着,还忘形的拉起她的手。
他们左三舌,右一句的,芮羽依然处在征愣之中。
逃?逃回江南吗?但她的心在这里,又该怎么逃呢?
芮羽看着他们急切的表情,摇摇头说:“不!没有靖王爷亲口的命令,我哪儿都不能去。
“难道你要在这儿等死吗?”杨章弘无法置信地说。
“如果靖王爷要我死,我只有死。”芮羽平静的回答。
杨章弘顿时瞪大了眼叫道:“荒唐,真是太荒唐了!我……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杨二哥。”芮羽轻喊他一声,我……已经是靖王爷的人,生要在北京城,死也要在北京城。”
杨章弘往后退一步,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嘴张合了好几下才说:“难怪!难怪七个月前,当岱麟来向我耍断玉时,曾说,以他满洲第一勇士的英武,不必相逼,也能让你以身心相属。芮羽,告诉我,你受他迷惑了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汉人及杨家媳妇的身分,不知羞耻地喜欢上他了?”
最后的“迷惑”及“喜欢”,像两记迎面而来的巴掌,打得她无法抬起头。
她跪了下来,以极绝望的心情和语调说:‘杨二哥,请原谅芮羽,芮羽的心全在靖王爷身上,已不配为汉人,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晓音发出一声低泣,也蹲跪在芮羽前面,泪眼相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杨章弘咬着牙说;“大嫂,她既不领情,我们就走吧!”
“可是——”晓音哭着说。
“大嫂,再不走,山阶下的马车就不等我们了。”杨章弘冷厉地道。
晓音又看看芮羽,希望她能在最后一刻改变心意,但芮羽却仍低着头,表达出一种不妥协的决绝。
不寻常的脚步声再度走远,芮羽的一线生机就被自己眼睁睁地断送了。
“假如你在这个时候追上去,穿过村子,还来得及,因为本宫命令马车再等你一会儿。”身后响了一道极悦耳的满洲女子声音。
芮羽猛然回头,厢房的另一扇门前站着一位姿容美艳的妇人,她有一张雍容典雅的脸,肩披镶貂毛的大衣,看起来便出身不凡。左右有几名从妇,包括住持师大都说:“还不快向是太后请安!”
原来这就是皇上的母亲,也就是传说中那位厉害的满洲奇女子。
芮羽很快就回复镇静,跪拜说;“犯妇顾芮羽叩见太后.太后吉祥。”
皇太后方才在帘后已经观察她许久,果真是江南来的女孩,娇滴滴又水灵灵的,能让男人恨不得将她一口吃了;而这顾芮羽又有一种温柔平和的气度,婉转的心思全在那双会迷死人的眼眸里。
皇太后轻咳一声,开口说;“顾芮羽,本宫觉得你很不聪明,你为何不跟杨家叔嫂走呢?”
芮羽这才想到刚刚的一幕是否都让皇太后看见了?她有些慌乱地说:“犯妇有罪,是靖王爷下的幽禁令,犯妇不能走。”
“是的,本宫听到你全部的理由了,前一声是靖王爷,后一声也是靖王爷,反正都是为了岱麟。”皇太后说:“如果现在本宫愿意帮你呢?帮你远离寒云寺、远离北京,得到真正的自由,你何不把握机会呢?以本宫的权位,岱麟还不敢怎么样的。”
芮羽迷糊了,她愣了一会儿才说:“回太后的话,犯妇若真走了,靖王爷会更气愤,他的恨会更深,痛苦也就永远无法解除了。”
皇太后看着她,冷哼一声说:“你以为你留下来会更好呜?你知道他现在有多惨吗?南征回来后,就无心国事,整日酗酒,喝醉了,就爬到高处,向西山大吼大叫,前几天还摔了下来,这完全不像我从小看到大的岱麟了。”
闻言,芮羽心痛至极,眼泪如珠串,哭得气都梗塞了。
皇太后将脸转向一旁,叹口气说:“如今这西山、这寒云寺,全成了靖王府的魔咒,所以,芮羽,除非你消失,否则岱麟很难恢复正常。”
芮羽努力的压制住哭泣的情绪,想理清这一段话。
“我的意思是,你若不离开寒云寺,我就必须将你处死,以断岱麟的烦忧,你明白吗?”皇太后说:
芮羽全身泛过冷意,血几乎要凝结,她连终生遥对京城的奢望都没有吗?
混乱中,她仍清楚地说:“芮羽明白。但芮羽斗胆,敢问太后,是芮羽离开对王爷好呢?还是芮羽死对王爷好呢?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前者的痛断不了,后者才能速战速决。因此,若真正为王爷着想,芮羽宁可选择被处死。”
皇太后震惊极了,她站起来,走向窗前,好一阵子只有珠翠的摇撞声,四周没人敢出声。
许久,她才转过身对着芮羽说:“奇怪,虽然我才第一次见你,可就很喜欢你了,你在很多方面,都像极年轻时候的我,义无反顾,永不回头,至死不悔。”
芮羽静静的跪着。
皇太后又一声叹息的说:“为了岱麟,三天后的午时,我会赐你一条白绫,不过,我也会叫马车等你三天,任何时候你若改变心意了,就可以立到离开。
“谢皇太后恩典,芮羽是不会走的。”她磕头说。
皇太后往门口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说:“芮羽,若本宫有个女儿,我倒希望她像你,但不要如此痴心多情,唉!也难怪岱磷会消受不起呀!
消受不起?她这样一路由南京苦苦追寻到北京,都错了吗?但无论如何,她将要为岱麟而死…
三天之后,她将画不完那第二十六朵梅花,而那永远看不了色的两片花瓣,就如两滴泪,承载着代表她心的朵朵红梅…·
慈宁宫内,皇太后赐岱麟坐,要他陪着喝云南刚进贡的普洱茶。
她闲聊似的说:“岱麟呀!玉容格格的表妹善格格,你见过了吧?她模样活泼又娇丽,我就指给你当福晋如何?
“回太后的话,南疆尚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