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要随博恩到塞提城去的,但没有了维薇,他做什么事都不对劲,所以,他干脆半途解散剧团,带着亚蓓又回到阿帕基城。
城内到处是邦主要结第三次婚的消息,波格内心百味杂陈,既是痛苦,又想祝福,可他却不十分看好这段婚姻,所以进城几日,都还在远处观望。
他正要翻身时,发现有团影子向他冲来,他正要反击,那人就急促的开口,带者吉普赛口音:“快点!他们要处死维薇了!”
波格忙跳起来,到女子房间找到了亚蓓,而店舍外头已有几个吉普赛兄弟在等待了。
他们一边跑,一边听着叙述。原来这些兄弟是半夜在外头准备向醉酒者要点钱时,却意外的把朱尼土抓维薇的一幕全看在眼底。
“我就知道,柯伦绝没安好心眼!”波格忿忿地说:“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我从没有一天信任过他!”
“可是,他已经在布置婚礼了呀?”亚蓓仍想不通。
“他那人天生爱演戏,愈冷酷伤人的,他愈喜欢,难道你还不懂吗?”彼格咬牙切齿地说。
黑暗的街道,只有他们奔跑的声音,终于,他们来到刑场后的小屋,恰巧看见几个穿熊皮的人架着维薇出来。
“上!”波格大叫一声。
那些熊人没料到会遭遇突袭,一时失措,竟被撞得东倒西歪。
亚蓓乘机拉着维薇就跑,但维薇因脚被绑着,没一会儿就摔跤,亚蓓只好先替她解绳月兑布;然而,这一耽搁,朱尼士已奔过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可恶的女巫,你跑不掉的!”他恶狠狠地喊着。
这时,熊人们己回复镇静,拿出腰间的剑开始反扑。这群使惯蛮力的吉普赛人自然不是对手,很快便挂了彩,而维薇又被朱尼土抢了回去。
“波格快走,不要管我!”维薇叫道,至少她能出声了。
“我怎能不管呢?”波格回答时,已被几个熊人抓起来拳打脚踢。
“打死他!”朱尼士下令说。
“不要!”维薇挣扎地说,“放开我们!”
“快!天快亮了!快把这女巫绞死!”朱尼士说。
波格只能看见维薇再度消失,他不断地喊她的名字,完全不觉得身体上的痛苦。
熊人之一正要拿刀解决他时,亚蓓突然出现,她没带面纱,一张疤痕累累的脸显露在月光下,煞是狰狞。
“啊!魔鬼!”这一叫,抓往波格的人便松了手。
波格带着亚蓓遁人小巷,他一面捂着伤口,一面说:“我们得救维薇,无论如何都得救她……”
“但我们打不过那些熊人呀!”亚蓓急得哭了。
“人不够……”波格抬头看见钟楼,忽然灵机一动的说:“有了,敲钟!我要把全城的人都敲起来,或许还能阻止那些恶人,救维薇一命吧?”
他要亚蓓去广场,自己则往钟楼爬,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另一头,维薇赤果的脚己踩到广场的石板上,月在西边的天空,显得十分脆弱,而东方的天际,已出现亮光。
六个绞架齐齐并排着,其中一个被套上绳索。但维薇的心却不在那上面,她只是反覆问着身旁的熊人,“柯伦呢?你们谁是柯伦?既然要绞死我,为什么没勇气拿真面目对我?!”
“快!快!”朱尼士不停地催促着。
好冷呀!维薇全身颤抖着,狠心的柯伦,至少也该给她一件披风呀!
她仿佛又回到十岁的那个夏夜,敌人在身后追着,而十年后他们终于抓到她了,像一场好长好长的恐怖梦魇呀!
她的脑中又想到与柯伦的缠绵恩爱,和他在昨夜的最后一场舞,他在她耳旁说些没意义的话,惹得她咯咯笑个不停,他怎能在经过那此事后,又送她上绞架?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的话是事实?
她想,熊人中没有一个是柯伦,但柯伦必在某处,看着她走向刑场,那他为何不阻止熊人推她上了绞台,那绞环就在前面等她……
蓦地,寂静的黑暗中响起洪亮的钟声,一个接一个,愤怒的、紧张的、没有规矩的……夜半钟响向来是凶兆,只有失火或敌人来侵才会响的。
维薇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幕奇景,只见广场四周的房子一一有了烛光,拿着火把的人如幽灵般在街上奔窜着。
钟持续地敲着,像远方有一只疯狂的怪兽……
“快!去看看是谁在敲钟,阻止他!”未尼士看情况几乎失去控制,忙说:“立刻处死维薇·夏贝诺!”
维薇的耳旁仿佛有人在唱着:“如果我将要被吊死,我应该听见钟声敲响,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就是维薇的未路。”
爸,妈,经过十年,我还是和你们站在同一个地方了。
但她不甘心呀!她早该知道,遇到柯伦,没有人会死而无憾的,只是她付出了身、心和信任,所得到的却仍是背叛,她死得好不值呀!
她宁可有个罪名,女巫、暗杀者、造反者,甚至愉窃者都可以,她就是不要成于一个被利用完,只余残渣的笨女人!
柯伦,柯伦,你至少要有风度地送我上死路吧?!
便场上的火把愈来愈多,钟声也愈来愈紊乱,而眼前的绞环也愈来愈近,直到套上她纤细的脖维薇看着天,蓝眼珠暗沉,在这绝望的时刻,诅咒没有用,哀伤也没有用,她唯一所求的,是不让他们绞死她。
她不要伸舌凸眼,变成丑陋的模样,好顺他们的意。她曾多次逃离欧泽家的魔掌,这次也不例外!
用什么方式呢?她能有什么方式呢?
突然,她对天大喊着:“柯伦,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你虽然拥有我的心,但我的死亡,你却永远触碰不到!”
她说完,便猛地咬住舌头,双眸紧紧的闭着,全身僵直--
当熊人要将绳索拉紧时,她便身体一软,整个人滑了下来,苍白却依然美丽的脸庞向着天,然后,她的嘴角有血丝渗出,再来是眼、鼻孔,最后是两个耳朵。
红色的血在她雪白的脸上缓缓地流动,像是人间最终、最痛楚的控诉。
熊人及士兵们吓得往外逃窜,没有人敢再靠近她。
惊呆的群众里,有个满脸疤痕的女孩冲上来。用手忙擦着那仍不停汨汨流出的血七孔,口里喃念着:“怎不止呢?怎不止呢……”
“维薇,我的维薇死了,你们所有的人害死她了!”亚蓓用哀伤至极的声音高喊着:“你们都是凶手!”
那断魂般的嚎哭传得极远,高处的钟声,在最后一响之后,如碎裂般,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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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伦觉得自己陷在很深的梦里,极黑极黑。所以,时空完全消失,意识也归于零。
然后,钟声穿透他的昏沉,原本地是醒不过来的,但居于多年来对夜半敲钟的警惕,本能战胜了一切,而且那钟鸣不只一次,暗藏的情绪有急、有慌、有怒、有恨,像长针猛地钻进他的脑袋里,想忽视都困难。
“有敌人来了吗?”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并从床上掉下来。
“维薇呢?”他的第二个念头窜过。
他站直身,却又扑倒,脑袋沉重得不像话。他记得他在前厅和叔叔及武士们一块儿喝酒,大家心情很好,都多灌了几杯,结果就不省人事了。
懊死!他从来不会如此放纵自己,但一想到就要和维薇共结同心,永为佳偶,整个人就有说不出的快乐!
那维薇呢?钟又为何敲个不他努力地站稳,打开那扇厚重的门,外头守着几个侍女和侍卫,他们见了他,都一脸慌张,有的甚至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