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下,维薇和柯伦的默契愈来愈好,她本来以为农庄那一夜的事会使排戏又遇挫折,但柯伦表现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般,一出现便热情的投入阿波罗的角色中。
事实上,他对维薇极好,对其他人也还好,若非他身上环绕了大多的阴谋暗杀,要喜欢上他是很容易的事。
维薇在众人的惊艳及赞叹声中,演完了第一、二幕。
第三幕则是柯伦示爱的部分,对维薇而言,也是最难应付的一部分。
台上的柯伦一扫冷酷的表情,总是含情脉脉的看她,最初她老红着脸,不能真正表达出黛芙妮的无动于衷,后来,她试着让自己想着欧泽家人的狠毒及残暴,才逐渐表现出该有的厌恶与不假辞色。
当第三幕结束时,他们回到舞台后面,柯伦的眼中仍有狂野的热情,他开玩笑地对她说:“维薇,你演得太绝情了,真的有点伤我的心那!”
看他似真似假的表情,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也只有在戏里,她才能对他肆无忌惮,不必伯他翻脸不认人。
忙碌的后台里,突然有个武士像见鬼般的冲进来,他一看到柯伦,就语无伦次地嚷着,“邦主,翠西亚夫人她……她由西厢的高塔跳下来……死……了。”
话语声瞬间僵窒,在场的人士被震撼得呆若木鸡。
柯伦脸上的感情倏然退去,眸子愈来愈沉冷。嘴巴的线条也愈来僵硬,他气恼的用于往一排衣物扫去,低吼着:“混帐翠西亚,竟挑这个时候!”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柯伦对妻子一命双尸的悲剧,竟只是埋怨她死的时间不对?
“你派人将她的尸体处理干净,我可不想看到血肉模糊的样子。”柯伦对那名武士说完,又转向对剧团的人说:“戏继续演,不准吐露半点风声,若你们任何人出了一点差错,我就要他去当翠西亚夫人的陪葬品!”
天呀!柯伦竟连一点悲悯的人性都没有吗?何况,死者当中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啊!他就只能有这禽兽不如的表现吗?
维薇想起那脸色苍白,求着救赎的可怜女孩。这样为柯伦死,实在太不值得了。
“维薇·弗德烈,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柯伦狠厉他说:“快出去!第四幕开始了!”
开始什么……哦!她想起来了,是一幕奔逃的戏!
若非维薇平常练习得勤,此刻她还真会哑然无声地站在观众面前,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跑呀!跑呀!她全身失去了重量,因为脑中是一片空白。
阿波罗在她的身后喊道:”黛芙妮,请停下来,看你逃得好像老鹰利爪下的一只乳鸽似的,但我不是你的敌人呀!请不安躲避我!”
黛芙妮继续向前跑,跑到父亲的河畔,内心充满着恐惧。
阿波罗终于厌倦了无望的乞求,所以他决心要抓住她,他是宙斯之于,驾驭着东升西沉的太阳,有着比风还快的速度,众神都难超越他,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河神之女了!
黛芙妮疲倦己极,再也没有逃跑的力量了,她可以感觉到阿波罗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指尖触及她的发梢。
“父亲,救我!”黛芙妮又变回了伤心的维薇,她喊得无比凄厉,“父亲,请救我呵?”
众人里甚至有人紧张得站了起来,有几位女士还昏倒了。
一瞬间,她的身体开始无法动弹,她的四肢变得沉重,成为树干;她的发丝往上扬,成为树叶。她立在河畔,变成一棵浓浓绿绿的桂冠树了!
阿波罗看着怀抱中的爱人完全消失,他不甘心地吻着树身,痛哭道:“我仍能感受到你在树皮下的心跳呀!”
心跳,逐渐慢下来,然后停止,只剩永恒的沉默。
阿波罗再一次流泪,采下几枝桂冠,编成环状,放在头上说:“虽然你不能成为我的妻子,但你将成为我的树神,我将以你来做我的弓箭及竖琴,用这种方式让你我长相左右。黛芙妮,我对你的爱永不死,所以,你会永远地年轻、永远地长青!”
维薇里在一层皮革内,却仍感觉到柯伦夹紧的双臂及暖热的体温,在一阵欢呼及鼓掌声后.她不支的瘫倒在他的怀里。
一次又一次的谢幕中,柯伦亲密地挽着她。
她勉强站稳脚步,在他耳旁低语:“戏结束了,你该去看看翠西亚了吧?”
“别命令我!”他冷冷地说。
表演完,便是丰盛的筵席,维薇看着柯伦酒大杯大杯地喝、肉大块大块地吃,一脸的谈笑风生,她却只能肠胃翻扰,痛恨着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不吃?”坐在她身边的柯伦生气地问。
“血肉模糊。”她将视线对着一盘鹿肉说。
“你下地狱去吧!”柯伦猛地站起身,将刀子往桌上一插,宣告似的喊道:“我有些急事要办。大家慢慢用,不醉不归!”
在一片惋惜及欢送声中,柯伦匆忙的离去,仿佛他有一股吸引力般,维薇也不由自主地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长长的廊柱上摆满了火把,初春的夜极寒,她站在高处,只见柯伦的披风飒飒扬起,突然,他似有所感,回过头,和她在静默的黑暗中对视了好一会儿。
她的心猛然一跳,恍若远处的星空有什么东西乍亮起来。她也终于明白,不论是过去或未来,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能像柯伦这般,有着震撼她、影响她的强烈力量。
此刻,她对他,就如芝芝对独角兽所说的:“虽然人们看不到你,但你在我心里,仍是最美。最真实的。”
换句话说,虽然柯伦很坏,很丑陋,且满手的血腥,铁石的心肠,她依然爱上他了。
多么悲哀又可怕的发现呀!
在她握紧颤抖的双手时,波格走过来说:“柯伦对自己的妻儿向来是如此,你就别对他存什么指望了。”
维薇把泪水吞进肚子里,没有说话。
“维薇,我们离开吧!”波格对上回她在农庄过夜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不断地催促她。
“不!我不能回到阿帕基城,又什么都没完成地离去,”她固执地说:“听我说,再两个月,朱尼士会到这里来,我们就有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维薇,你斗不过他们的!”波格苦口婆心的劝着。
“至少我要杀了朱尼士,他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她眼眸发亮地说:“只要能取了他的命,即使我死了都甘心;若没取他的命,我多活一天都觉得痛苦!”
“维薇……”波格抓住她的手,柔情地喊着。
“你不想帮忙就尽避走!”她抽回手冷淡的说。
“我怎能不帮忙呢?你若不想活,我又何尝活得下去?”波格低声地说。
维薇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惜她不爱波格,只视他为兄长;谁知她却偏偏爱上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柯伦,上帝呀!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呢?
绝望
恶魔的爪子露出恶毒的尖牙,
想吸光我残存的圣洁血液,
忽然听见了远方的浪涛声,
让我想起了故乡湖衅的粼粼水光……
我的灵瑰会飘向何处呢?
春天过去,宾客渐散,阿帕基城也整个笼罩在翠西亚的死亡阴影中。
有人说她是发疯,不小心坠楼而死,也有人说因为她痛恨柯伦,所以故意带着胎儿自杀身亡。
但无论如何,柯伦仍是最不受影响的人。他向南收买意大利各邦及扩张地中海权,向北拉拢英、法、日耳曼的工作,从无一日中断。
维薇并不常见到他,戏结束后,他并没有马上驱走剧团,反而豢养着他们,准备着四月要为朱尼士演出宗教圣迹的计划,他不再是热情的阿波罗,也不再是邪恶的柯伦,对于他,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