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美呀!这如意一定非常贵重!”秀仪睁大眼睛说。
“这八成不会是表舅和表舅妈托带的吧?”李苹顽皮地问。
“当然不是!我猜呀!这是徐牧雍给宁欣的订情之物!”秀仪带着满满的笑容说。
这太过分了!他简直要害死她嘛!
璇芝拿起檀木盒子,往门口走几步,又回头说:
“徐牧雍住在哪里?”
“在学生会后面的胡同里,紧接着王爷府,你要去找他吗……”
秀仪话才说到一半,璇芝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苹皱着眉。
“我看,表哥有问题,表妹也有问题,咱们就拭目以待啰!”秀仪转转眼珠子说。
※※※
牧雍坐这大方头又猛冒烟的汽车穿过北京街头,实在很不习惯,但父亲挚友曹司长的邀约及热忱,他又不好忤逆,只在想着下一回该怎么躲开这些应酬呢?
好好的一个下午,本来可以多查些资料,却给上馆子看戏浪费掉了。现在旁边还坐着个嗲声嗲气的曹曼君,一身扑鼻的花味,眼睛眨个不停,把他头都弄昏了。
“下次我们别和爹去听什么‘四郎探母’,又长又臭,落伍极了。”曼君说:
“还不如到奥林匹克戏院去看卓别林,或去六国饭店跳舞,那才有意思。”
“找忙着写论文,下回大概也没什么时间了。”他很明白地拒绝。
“我知道,爹一直夸你是位认真的好青年,虽然你在北大很出风头,但却比我想象的严肃多了。”曼君有些惋惜地说。
牧雍干脆闭嘴不答,只希望快点到家。
“北京真无聊,吃的玩的都没有天津多。你写完论文,一定得到天津来,我保证会让你不虚此行。”曼君仍兴致勃勃地说。
“再看看吧!”牧雍径自看着窗外,存心冷淡。
远远的,终于看见王爷府大门,突然,一个沿着红瓦墙而行的女孩子引起他的注意,是璇芝!他太熟悉她的背影了,她是来找他的吗?
良机不可失,牧雍忙叫司机停下来。
“到你的住处了?”曼君问。
“还没有,但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他脚已跨出去。“你不请我参观你的屋子吗?”她隔着车窗叫道。
“改天吧!我现在没空。”他说着,人早已跑远。
绕过红瓦墙,璇芝却不见踪影,难道是他看走了眼吗?虽然如此想,他的脚步并未放慢,直到进入四合院,才又看见站在大槐树下的她。
他整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忙笑着走过去说:
“真是稀客,我今日怎么有幸让你亲临拜访呢?”
璇芝冷不防的吓了一跳,转身时又是一愣。他这会儿打扮得特别体面,头发梳得服贴,身上是西式的黑色礼服,更显得他器宇轩昂、神采俊逸,彷佛是一个迷人的陌生男子,让她忘了满腔的怒气和此行的目的。
“进来坐坐吧!”他向前一步开门,脸上仍带着笑。
“不!我站在门外就好。”她很自然的拒绝。
“外面风景是不错,但院子里风大,当心着凉了。”他还是一副邀请的姿势。
璇芝本想说不要他管,但有几个闲人直往他们这里瞧,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去了。
屋内摆设算是整齐,很普遍的床、桌和柜子,唯一乱的是书,到处堆放,连墙上仅有的字画也被遮去一半。
秋从夏雨声中入春在寒梅蕊上寻是郑板桥的诗句,璇芝在内心默念一遍。
这时,牧雍已升起炉火,又搬一把竹椅,放个软垫,拍一拍说:
“因为赶论文,屋里很久没整理,你就将就坐吧!”
“不!我站在这里就好。”她人就杵在门口,连门槛都还不算完全踏入。
“那儿风还是大。”牧雍说着,要去关门。
“不!别关,我一会儿就走!”
她这才彷佛想起自己的来意,递出手中的檀木盒子说:
“我是拿这个来还你的。”
牧雍看着她,还一直不敢相信璇芝就在他的屋子里。面对整个下午的宴客喧闹及曼君的浓粉艳装,眼前璇芝一身藕白旗袍和深蓝毛衣的素净,有一种极清纯的美感。
璇芝见他不接不语,只笑着望她,脸不自禁地红起来。她原本是怒气高涨一路赶过来的,但独自到男子的家里,又与他相处一室,是她前所未有的经验,人难免心虚,而心一虚,气势就减弱了大半。
但她仍很努力的把声音装得冷漠,再一次说:
“我是来归还玛瑙如意的,你差人送这么贵重的礼到宿舍去,是很不恰当的事。”
“哦!是那个……”
他仍是开心的神情说:
“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真的。那日我逛天桥,在古董摊绕一圈,它就很自动的进到我眼帘来。小贩说它是从宫中流落出来的,我就想是不是与你家的如意是母女一对?我还问他有没有袖珍的翡翠如意,说不定与我家是父子一对,他说会帮我留意。”
“那一对皇上赐的如意,已经扰得我们两家不安宁,也害我有家归不得了,你还寻什么袖珍如意呢?”
璇芝被这番话气得忘掉矜持,她跨两步把檀木盒放在他桌上说:“而且还大剌剌地送到我那里,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吗?”
“我只是得了好东西,想让你欣赏欣赏而已。”
他一脸无辜地说:
“而且我也遵照你的规定,不再出现在你的宿舍或你面前,我并没有犯了你的忌讳,不是吗?”
“你还说没有?!你以前送的芝麻糖、桂花糕,全都是忌讳;这次更过分了,送来如意,大家都在闲言闲语,难听极了,难道你没有一点警觉心吗?”她指责地说。
这些牧雍都曾经考虑过,在这民风初开的社会,男女私相授受仍是一件引人侧目的事;但每当他家里寄来了点心,或他看到故乡名产,他就会忍不住要买给璇芝,当然,送如意的手笔是大了一些,但能因此让她有所感动,也值得了。
他掩藏心情,收起笑容,用很正经的口吻问:
“大家都在闲言闲语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你这表哥对表妹太过‘关心’,你的如意送来时,大家还说是……定情之物。”最后几个字,她勉强自己说出来。
“这太可笑了!”
牧雍扬扬眉说:
“我不过是一番心意,想想你离家在外,都是因为我的关系,而那些赠予,只是要解你的一点乡愁而已。你心里很清楚,又何必在意外面的谣言或说法呢?”
“怎么能不在意呢?等以后谣言满天飞,传回到河间,我的行踪不就泄漏了吗?”她说。
“河间和京城相隔遥远,不太可能吧!”他笑笑说。
“不管可不可能,以后都不许我们的名字连在一起,甚至表哥、表妹的关系都不能再传。”
璇芝板着脸说:
“你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一点东西都不能送,我们要完完全全的没有瓜葛。”
“宁欣,你这太绝情了吧?”
牧雍的态度不再轻松的说:
“我们虽做不成夫妻,又有些心结,但仍然可以做朋友呀!我真的是很诚心诚意,甚至有把你当成亲人的感觉。想想看,如果绵英流落在外,我能狠心地不闻不问吗?”
“我不是你妹妹,不需要你的闻问!”
璇芝实在气急了,说:
“徐牧雍,你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再这样苦苦纠缠,就只有逼我离开北京了!”
“什么?你竟把我的一片心意说成是欺负你、逼迫你?”牧雍的脸变得十分难看,连脖子都粗直了。
这时,屋内一暗,克宇由门口晃进来,见到屋子里剑拔弩张约两个人,立刻止住脚步,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