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智威,你说话客气一点。我妹妹愿意来,是心存宽恕,给你一个方便,不是来受你侮辱的!”纪宗祥怒责。
“我是实话实说,没有侮辱的意思。”智威冷冷的说。
“最好没有,否则还有你的苦头吃!”纪宗祥威胁说。
“哥……”倩容拉拉他的衣袖,她觉得有些昏沉,不是说好十五万吗?怎么成了三十万?但她问不出口。
智威把字据仔细折成长条,然后若有所思地对她说:“我的脚扣在桌底,不能动,妳必须过来拿。”
他的脸看起来如此陌生危险,倩容无端地恐惧着,接近他就像接近一头受伤的狼……但她有选择的余地吗?智威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心中想着快、狠、准三个字。他要揭下她那美丽的表皮,让藏在里面的骯脏、污秽、恶毒、贪婪、邪婬……全都表露出来。
就在咫尺,他伸出手,她也伸出手。那一刻,千钧一发间,他的双手就捏住她的脖子,直往她的两颊推移,手铐深深地压住她的胸口。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旁边的人一下子失去反应。
“妳为什么要害我?妳这骗人的魔女,到现在还想迷惑我!”他边吼边施压,“妳没有道德、没有良知,就不要装出那一副天使的脸孔。妳不配!妳连妓女还不如,她们至少还懂得诚实两个字!妳不懂,妳只会说谎……”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赶来救倩容;但智威彷佛失去了理智,任人抓打,手就是不放开。他看到她细致的皮肤泛红又泛白,很意外地,除了本能的颤抖外,她并没有挣扎,像一个布女圭女圭般任他伤害;然后是她的眼睛,也没有抗争,只是蓄着泪,有一丝痛楚,却仍清朗得教人动心。脸涨红、唇发紫,两行泪流下来,智威看到涂在她脸上的淡淡血迹,干了又湿。
怎么会流血了?他伤了她了吗?血从哪里来的?哪里来的?一个怵目惊心的感受,他手软了,理智也回来了。
纪宗祥拿过字据,扶着妹妹,任众人去制伏那个疯子。“不要打他了,是我的错!”倩容要冲上去。
“他差点掐死妳了!”纪宗祥拦住她说。
“我不管,如果他们不停,我就撕掉字据。”她说着要抢过那张纸片。
纪宗祥领教过妹妹的蛮力,忙叫众人停止。事实上,不只智威有伤,连瑞奇警官在内的几个警察脸上都青青紫紫的。她再看智威最后一眼,他是那么地愤怒沮丧,她只能在心中悄悄地说声对不起。茫然地走出监狱大门,里外是两个世界,而她的人生也分成无法连结的两个部分了。
天空如此之蓝,像她躺在修道院后山的,最爱看的蔚蓝,但如今却变得好刺眼,满溢出来,往她身上倾倒。她一个踉跄,重重往下坠,昏倒在监狱前的马路上。
***
智威理过头发,刮过胡子,还没等医生的检查,就开了车往山上的修道院跑。他一路上猛踩油门,车子在颜簸不平的道路上晃荡不已。他不怕震、不怕撞,一心只想找到艾薇,他不能让她一句话没说就溜掉,他要看看她会用天使的声音,吐出什么污秽的语言来!
红白交映的建筑在前,大理石的圣母圣婴像在望。他来萨城几次,都没发现半山腰这座典雅又美丽的修道院,当然更不会想到其中有一位女学生,会将他害到凄惨无比的地步。
他在会客室说明要找艾薇时,接待的修女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下。他与十字架上的那稣对望几分钟后,一位胖胖的白人修女走出来。
“我是凯莉修女。”她很严肃地自我介绍,又说:“你说要找艾薇,不知她姓什么?”
“姓什么?”智威一时也糊涂了,他和敌人做战那么多天,又花了三十万美金,竟连最基本的姓也没有概念!
他只有老实回答:“不知道。”
“那我就没办法替你传达了。”凯莉修女说。
“不!不!很好找的。她是个中国女孩,很漂亮,像个瓷女圭女圭。”智威差点咬掉舌头,他干嘛形容那么多呢?
“对不起,我们学校里并没有中国女孩。”凯莉修女直视他说。
“怎么可能?她明明说在这里读书的!”智威惊讶地说。
“这位先生,你跑到修道院来找一个姓名不清、学籍不详的女孩子,看来有点居心不良哟!”凯莉修女不客气地说:“我说没有就没有,请你离开吧!”
智威自幼养尊处优、予取予求惯了,还没碰过这样的软钉子;但对方是一个穿白袍的修女,他能怎么办?而且这位凯莉修女看起来也不怎么有慈悲心,倒像个审人的女法官。
艾薇一定藏在修道院里面!他穿过绿油油的草地,犹豫着。抬头恰好望见圣母雕像,她那温柔的表情,像是正在安慰他这迷途的孩子。不!修女是圣母的代表,她们不会骗人的,难道艾薇又说了一次谎吗?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他们演给他看的,原本就是一出大骗局。艾薇根本不是修道院的学生,也不是修女的候选人。天呀!他还蠢到往山上找,智商还真不是一般的低呢!那么,艾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到何处去了呢?他很气愤,满心的不甘与不平,但又有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情绪,牢牢占据在心头,像是酸楚悲哀,很彻底的,形成一片挥不去的阴影。
他下山的心情比上山时更差,极快的车速和极坏的路况,常使他弹跳到三尺之高,但他不曾有心情去注意自己到底撞了几次车顶。忘了医生的约定、忘了要回旅馆,车子直直开往广场,扬起灰尘、制造混乱,行人纷纷走避。猛煞车、猛关门,他像失速的火车头往酒店冲。
“你看到中国人荷西吗?”他一靠向吧台就问。
“荷西?早跑了!吧台老板边清酒杯,边说:“听说他敲你三十万美金?安东尼,你中人陷阱了。”
智威不想谈他的耻辱,只问:“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向南?向北?谁晓得呢?这个地方,捞宝容易,找人难啰!吧台老板颇有经验地说。连这儿见多识广的老头都说不出荷西和艾薇的下落,可见他们计画之周详,智威气得抢过一杯啤酒就喝。
“你还乱喝?不怕又被人下药吗?”吧台老板说。
“下什么药?”他呆呆地问。
“也是听说的。荷西放药在啤酒中,让你失了本性,再去动他妹妹,『强暴』案就成立啦!”吧台老板说。
他以为没有事能再打击他了,原来……原来……难怪那日他会控制不了自己,是错觉、美好是错觉,他才会糊涂到分不清楚纯真或邪恶。艾薇并不特别,她只是众多女人之一,而且是最最可怕、差劲的,或许连处女之说都是假的,害他白白损失了三十万美金!
有软软的身体靠过来,香香的味道塞满鼻子,他斜眼一看,是亚马逊女王安娜什么的,赛马会那日还当选壁军美女。
“安东尼,你又精力充沛,可以出来大展身手了吗?”甜甜腻腻的声音令人起鸡皮疙瘩。
“妳还来,不怕我强暴妳吗?”智威没好气地说。
“哎呀!想和你上床的女人多得排不完,我们才不相信你会去强暴人,她来强暴你还差不多。”安娜莉卡卡把手伸入他的衣领说:“瞧瞧,你身上多了这些伤疤,看起来好像英雄,更性感迷人了呢!”
如果是以前,智威会乘机和她调笑一番,反正大家都快乐嘛!但他现在只觉得厌恶,那些滑腻的和妖媚的姿态,彷佛附在体内体外的胶黏物,一沾染就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