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母亲一只手伸过来,夺走她的木女圭女圭,说:“不要随便拿出来,里面藏着重要的东西,那是我们下半辈子的依靠。”
“什么地方不好藏,偏要弄坏我的木女圭女圭。”Joy委屈地说。
她拿回木女圭女圭,模它背后头发最厚的地方,那儿被母亲鑿开一个裂縫,放进一张纸条,再用木板及细钉封死。这不仅破坏木女圭女圭的完整性,将来若要取出纸条,就非要劈开它不可。
从Shen得来的友善和礼物,似乎都不能维持长久。对一个根本无缘的人,她为何要痴痴挂念呢?
喜欢一个想致她于死地的人,是不是很傻气呢?
“你一定要保存好这个木女圭女圭,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遗失,听清楚了没有?”母亲的声音又传来。
还用你说,Joy在心里嘀咕着。
“他很快会来和我们会合的,我们就可以到嚮往已久的伊甸园,不再有世人恶毒的眼光,也不再有现实生活中的贫困和无奈。”母亲闭上眼,满足地说。
Joy对“他”或“伊甸园”一点兴趣都没有。对地而言,这次的匆促奔逃,倒像是由光明来到黑暗,未来的世界将是个“失乐园”,她永远不会再快乐了!
悄悄地,她的內心叉响起Shen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唱着“蜂鸟之歌”:而来了,我的子民,雨来了!
雨包围着我们全力倾洒这个夏季将是美好亮鹿的蜂鸟已经在耳畔预言嗨|哩|哩!呀|嗨|哩|哩!
呀|哩|呀!呀|嘿|呼|嗨!
她用唇无声地和着,她十七岁的预言又是什么呢?
天渐渐亮了,白光愈清,黑影愈淡。巴士在高速公路上轻轻摇晃着,JOy的意识逐渐昏沉,耳旁一直是Shen的歌声……突然,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响起,这声音是她听过最长最猛烈的,像进入一条隧道,尽头是一睹未挖掘的墙,车嗚着要硬闯过去。然后金属碰击,人彷彿跳豆般滚动着,血肉之躯毫无防护地撞向玻璃、铁条、尖木、锐片……任何想像不到的东西都已扭曲成杀人的致命武器。
JOy无法停下来,无法想下一秒,四周尽是人的惨叫声。模糊的血块飞来,她翻了好几滚,顛倒的世界凌乱痛楚,但刺穿她心的是那一团火球,如怪兽般扑来……“JOy!拿好木女圭女圭:”母亲的话在四面八方,鬼哭神嚎中的一点人声,愈来愈微弱,“JOy,JOy,JOy……”
火即将要烧到她的发丝,一股强烈的气流,压缩她的五脏六俯,把她高高弹起,像被猎人打下的飞鸟,毫无抵抗地落到遥远的地方。
头重重地一击,她的最后意识是血的味道淹满了整个脸,窒对了七孔,颈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似乎很轻,四肢身体或许都跌散了……。
“JOy!”有一只蜂鸟在耳旁琢她,“JOy……”
最后,连蜂鸟也消失了……。
颜芷丽抓紧大手提袋,在摄影记者后面跑着,她最担心的不是跟不上,而是东西带全了没有。
笔记本、录音机、麥克风、拍立得、笔、粉扑……脑和脚的双重速度,让她跟跆一下,差点跌得狗吃屎。看来在她正式入记者这一行之前,要先练习跑百米,不能再维持十三秒的胖妹纪录了!
“小颜,快点!你以为你在跳“天鵝湖”吗?”她的老学长阿宋在前头叫着。
远方黑雾冲天,沿路闪满着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地上充斥着线管水潰。妈呀!这条封锁线还真长,像跑马拉松一样。
当她气喘呼呼地跑到现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住,久久无法动弹。
一辆客运巴士被夹在两辆货运卡车中间,没有头尾,纠结地橫断在路的中央。卡尚看得出形体,但巴士已被曲解得零畸残破,再经大火的焚烧,惨不忍睹。
“巴士为避开换车道的砂石车,误闯到另一边的马路,和北上的运化学原料车撞正着,情況惨烈……”阿宋很快地对录音机说着。
芷丽看着地上一块块白布,覆盖着因火烧而焦黑缩小的尸体,喉嚨有欲嶇的感“有没有生还者?”一个记者迫在经过的警察后面问。
“目前只有两个。”警察简单地说。
“死亡人数是不是已经达到二十位了?”阿宋抢着间。
“我们救人要紧,哪有闲工夫统计!”警察不耐的说。
“你是说,那被夹烂烧焦的废铁中,还有人活着吗?”有人仍不死心地问。
“你们让我把工作做完,好不好?”警察拨开记者群,往黄线一走。
从头到尾,芷丽连动也没动一下,脑筋一片空白,舌头也彷彿打结。她的第一次实地採訪,她准备了许久,想像很多精采的篇章,希望能一稿成名,哪是这一幅阿鼻诸恶地狱般的悲惨景象?
“快点,我们到医院去!”阿宋拉着她就跑。
“做什么?”芷丽差点栽勉斗。
“去採訪生还者呀!死者已矣,生者可追。”阿宋丝毫不減速度。
“可是……可是你没问是哪家医院……”她喘着大气问。
“菜鸟,等你问出来,病人早就出院回家了!”阿宋没好气地说:“我们当然从最近的医院开始找呀!”
“但是……”她仍有一些疑问。
“小姐,以你这种速度,这个新闻能发时,恐怕都二十一世纪了,你写的只能算历史,而且还是没有人要看的历史!”列车子旁,他一把将她塞进去。.
芷丽坐稳时,才发现很多记者採訪车及转播车也都同时开动,彷彿要来场大賽车。她恨自动地系上安全带,脑中浮现车祸现场和那些白布,千又不禁顫抖着。
她以为她可以当衣着光鲜的女强人,走在时代的最尖端,谁知第一回合就如此狼狈,她倒要考虑这个行业是否真适合她了。
几架体型庞大的机器立在病床后面,各种数字及灯色不断闪着,伴随着咽哑的人工呼吸声和不时叫一下的哔哔声。
只有床上的病人是安静的,她的鼻子、嘴巴、手臂、月复部都插满着管线,雪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生命跡象。
颜坤明是有名的脑神经外科医生,他每天都来看这个年轻的女孩,凝重的面孔始终无法开朗。
记得她刚送来的血淋淋模样,肋骨断三根,左脚骨折,右额插着许多碎玻璃,后脑腫成一个大血色,更不用说全身数不清的割伤瘀背了。
十几个小时的紧急手术期间,她右手始终握着一个木女圭女圭,几次工作人员设法拿开,都不得要领,因不妨礙急救,大家也就算了。
事后,据护士说,原来女孩子握得太紧,指甲都陷人木头的刻縫里,费了一番工夫才取下来。
如今那个木女圭女圭正站在床旁的矮几土,看着主人历经生死,开过几张病危通知单,依然昏迷不醒。
芷丽穿着加护病房规定的白衣袍,悄悄地走到父亲旁边。
“她还没醒吗?”她轻轻问。
“你怎么又来了?没有新闻可跑了吗?”坤明问。
“想想这个女孩,在生死关头挣扎,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看她,不是很可怜吗?”她拿湿毛巾沾水,擦擦女孩的手脚说:“大概就是没有人喊她,她才醒不过来吧?”
“也有可能。”坤明说:“看看另一个生还的小妹妹芳晴,她伤得也不轻,人家天天有长辈家人来探望,现在都出院了。”
“所以找来代替她的亲人喊她呀!”芷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