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他眨眨眼。
两人一扫沉重的心情,把车开回华灯初上的城市里。
一定有什么方式可以想到谊美而不心痛。美丽的生命意外凋零,就如未完全的乐章令人惆怅,像舒伯特的几首小调,像俄国公主的身亡。
她或许可以帮谊美编一段舞、写一首曲、画一幅画、写一本书,但她有这能耐和智能吗?她一生无忧无虑,像一盆太清的水,连花草鱼虫都不长,缀不出美的风景。
圣平一直都那么认真努力,不断为自己的未来垦植,以翻出生命的一片沃土。她突然好羡慕那些有目标有理想的人,而她走到这一天仍超月兑不了嫁给一位医生的梦──她想当圣平的新娘。
第六章
六月份汪家有两个毕业典礼。一是昱伟拿到博士学位,另一个就是晓青的学士学位了。启棠和敏芳起程赴美,参加儿子的大典;至于女儿的部分,就由秋子、郁青、圣平负责了。
一大早晓青就乖乖地坐在镜子前任由阿嬷和姊姊帮忙打扮,一想到能带圣平去学校亮相,内心就喜滋滋的,甚至比毕业这件事还令她兴奋。
经过谊美的事情后,她和圣平成了真正的朋友。但是她要的不只这些,她想嫁给他,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在接近他、了解他后,这种想法愈来愈强烈。因为清楚自己的心,她不顾女孩子的矜持,也不再在乎别人怎么说,全心全意就放在圣平身上,希望他会有爱上自己的一天。
说的总是比做的容易。圣平绝顶聪明,怎会不明白她的意图呢?所以他谨守着两人之间朋友的关系,筑起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在外面打转,以为她累了就会离去。
晓青也是有耐心的,她利用他的侠义心肠及对启棠的责任感,一步步闯进他的生活里。
她总是带着一副愁苦的脸出现在他公寓的门口,可怜兮兮地诉说各种理由,比如心情不好、报告写不完、考试来不及念……等,把对老爸的撒娇工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他一让她进门,要赶她走就很困难了。
其实这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晓青在他那儿既不吵也不闹,而且还帮忙打扫、煮饭,把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弄得干净舒服,还有香喷喷的饭菜吃,这种福谁不会享呢?!
她这一辈子还没有对一个人那么好过呢!
可惜他们的进展仍如此缓慢,离她心目中“情侣”或“结婚”的目标,还是有如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般遥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化在完美的五官上,毫无瑕疵,却像缺少什么。这是她内心一直恐惧的。若一个人的智能及特质是产生在人生历练与挫折中,她就完全没有。她突然恨起自己太过平凡富有的家庭,如果她有些不寻常的身世,就像琼瑶小说写的,或许她会更凄美迷人,圣平仓更容易无法自拔地爱上她吧!
临出发前圣平来了电话,说他不能参加典礼了。
“真是抱歉,有个临时的紧急手术,实在走不开。”他又加一句,“我想你能了解的。”
晓青便在那里,直想尖叫。天杀的!医院就没有其它医生吗?为什么非要圣平?她的大学毕业典礼一生才一次呀!
尽避内心一团火,她仍维持着平静说:“当然,病人第一,我老爸的座右铭。”
“我就知道你能体谅。”他放心地说:“今晚六点到我这里,我好好请你吃一顿以示歉意。”
可惜她是医生的女儿,连骂他背信爽约的立场都没有!
“我照相的技术也不错呀。”郁青试图安慰她。
“那怎么会一样嘛!”晓青难过地说。
这一天就这样毁了。穿著黑色学士袍在人群中走动,眼看同学们有男朋友殷勤相伴,她这号称的系花却形单影只,实在教人气馁。
“嘿!你的周医师呢?”她一来,心瑜便问。
“他有紧急手术,不能来了。”她叹口气说。
“那么巧?”心瑜惋惜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能大大风光一次,把班代那一票人的男朋友都比下去呢!”
晓青忍着心中的痛,她连父母都没有出席,只有阿嬷和郁青相陪,一点也不符合她天之骄女的形象,不能为她的大学生涯画上完美的句点。
带了一肚子委屈,相也没照几张,反复来去不过她、秋子、郁青和几个同学,没意思透顶,所以她早早就吵着要回家。
黄昏六点晓青准时到公寓,圣平却还没回来,她沮丧的心更是火上加油。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她被挡在门外,但今天是特别的呀!
她忍不住咒了几声,隔壁的赵子彦恰好出来倒垃圾,看见她立刻打招呼。
“圣平还没有回来吗?”他问。
“嗯。”她耸耸肩。
“先到我这儿坐坐吧。”他说。
晓青有些迟疑。这几个月因为圣平,她和子彦也变得熟稔,但登门入室仍是初次,怕圣平会不高兴。管他呢!谁教他要迟到。
子彦的住处和圣平的格局相同,也有忙碌医师的简单粗略,不过子彦的书架上多了一些卡通录像带和漫画。
“你喜欢看这些东西?”她好奇地问。
“我是小儿科医生,治疗孩子的身体,有时也要由心理下手。”子彦说:“取得孩子的信任,卡通是最好的媒介,所以我也童心未抿起来。”
“想不到你那么有心。”晓青说。
一提到孩子,他们就有共同话题。他们愉快地聊着,直到圣平在打开的门口张望才停止。
回到他屋内,晓青的笑脸不见,他竟也面罩乌云。
“你嫌到我这里制造的流言还不够,还要去赵子彦那儿制造吗?”他一进门便问。
天!懊发火的是她,他凭什么兴师问罪?!
“是你自己迟到的耶!”她生气地说。
“我不过迟到几分钟,你可以到外面逛逛再回来呀!”他依然理直气壮。
“拜托,这种大热天,你要害我中暑呀!”她不甘示弱地说。
“你可以找个冰店坐坐,也用不着去赵子彦家吧!”他烦躁地说。
“为什么不行?”她质问:“他就在隔壁……”
“小姐,这栋大楼来来往往都是医院的员工,你也要注意你的名誉呀,我答应过你父亲……”他说。
“你答应我父亲,你要来我的毕业典礼,却临时爽约。”她打断他说。
“当医生的紧急状况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
“那常常迟到又怎么说?”她负气问。
“病人需要你时,你不能说走就走呀!”他回答。
辩也是白辩,他和启棠都是工作至上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再打一把钥匙给我,免得我在这里罚站,留人笑柄。”她又旧话重提。
“晓青,你知道你是在向一个男人要他房间的钥匙吗?”他皱眉问。
“你又不是普通男人,你是我的朋友。”她故作天真地说。
“你为什么老爱往我这儿跑呢?你自己的家不是舒服多了吗?”他叹口气说。
“但不自由呀!”她乱编理由,“我一直想在外面找一栋房子,搬出来住,但我老爸不肯。我把你的地方幻想成我的小窝,满足一下我想独立的心,也算聊胜于无,怎么样?”
他看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无奈地说:“好吧!总比你到处乱闯好。但是你绝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给你钥匙的事,免得有损……”
“我的名誉。”她接下去说:“我知道啦!有时我真不了解,为什么你要那么婆婆妈妈。”
“玫瑰花园外人心险恶呀!”他训她。
晓青实在太高兴了,拿到钥匙,是往前跨了一大步。她再也不介意他早上没参加她毕业典礼的事。以后能自由出入他的公寓,比什么礼物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