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满脸胡渣,形容憔悴,布满红丝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视著幽兰,就怕死神将她带走。
虽然不眠不休地看顾了整整两天,体力和精神都已疲累不堪,但他仍坚持要亲自看护,没有看到她平安转醒,他无法放心。
前天好不容易才悠悠转醒的幽兰,听到自己流产的噩耗,一时气血攻心,再度陷入严重昏迷,就这样又昏睡了两天两夜。
在纯白被单下的她,看起来好苍白、赢弱,好像随时会消失,让他的心也被紧紧揪住,隐隐作痛。
当年曼菲死时,他的伤悲是因为自责和愧疚,跟感情无关,因为那时他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可言。但是幽兰不同,虽然他从未对她说过“爱”,但他知道自己是爱她的,要不然他不会整颗心都悬在她身上,动弹不得。
“唔……”突然,她长而鬈密的眼睫毛微微眨动,因头疼而发出一声轻细的申吟,虽然只制造出非常细微的声响,但还是惊动姜涛。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立刻探起身子,急急来到她身边。
一听到他的声音,昏迷前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幽兰愤恨地立即将头转开,双眼紧闭,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泪再也忍不住沿著眼角流下,无声地诉说著心中的悲恸和不甘……
那是她的孩子啊!
到现在她仿佛仍清楚地感觉到它从她身上剥离时的痛,那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痛楚!
看她瘦弱的肩一颤一颤,他心疼极了。“幽兰,别哭了,医生说你不能太伤心……”
“别碰我!”她挥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恨恨地瞪著他。“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那是一双曾碰过其他女人的手,只让她觉得脏!
“幽兰,我没有……”她脸上明显的恨意,让他不敢造次。
“到现在还想骗我!”她打断他的辩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肃和厌烦。“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心冷地撇开头,再度闭上双眼。
“幽兰,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晚的实际情况,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这两天,他须臾不敢稍离她的病床一步,还没时间回去“料理”沈曼苓,因此还无法查出事实的真相。
“我不想听,你走!”她激动地用手捂住耳朵,连听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幽兰……”他神情痛苦地看了她良久,最后终於妥协。“我去请陈婶过来。”只要她月兑离险境就好,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解释。
紧闭著眼、捂著耳朵的幽兰,仍心痛地泪流不止。她不仅关上耳朵,甚至连心门都一并关上,对他、对这桩婚姻,她已经彻底失望……
第九章
“你说什么?!幽兰要离婚?!”姜母的霹雳吼功再度震得花岗岩造的屋子一阵晃动。“难道你就这么答应了啊?”
“我根本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他神色黯然地颓坐沙发,茶几上摆的是两张离婚申请书,上头已经有幽兰的签名和盖章。
“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连珠炮地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没去找她吗?娘家呢?她有没有回去?”
“我去了好几趟,他们不让我见她。”白家的人非常冷淡,看得出来对他非常不谅解。
经过长时问的调养后,幽兰终於出院回到姜家,却也立刻趁隔天姜涛上班时不告而别,至今已经过了三天。他每天跑到她娘家好几次,但都被挡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
“幸好他们家的人都很有风度,要不然你啊,早就被打死了!”姜母不是个护短的母亲,是非曲直,她心里有数。“一个好好的女儿,嫁到我们家一年,却伤痕累累的回去,我要是幽兰的母亲,非跟你拚命不可!”
“我倒宁愿他们打我、骂我,起码表示他们还把我放在眼里,可是……”他们现在对待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样,甚至比陌生人还生疏。
“我问你,那个姓沈的女人呢?你怎么处理?”讲到沈曼苓,姜母的火气就更旺了,若不是那个女人,她的宝贝孙子也不会没了,就连媳妇都跑了!
“我要她离开了。”那天他从医院回来后立刻跟她摊牌,虽然她矢口否认有动手脚,但他已不再信任她。
为了沈曼苓,他已经付出太大的代价——心爱的妻子,和一个无缘见面的孩子,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却是他自己!所以他这几天的心情非常沈重,几乎被悔恨给淹没,差点又藉酒浇愁。
“看来你的脑子终於清醒,只是,为时已晚。”姜母落井下石,存心不让他好过。“我真搞不懂你,那个女人哪点好,值得你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妈,你们都误会了,我对曼苓不是那种感情,只是想补偿她而已。”
“补偿她什么?你又没欠她!”
“是我害死她唯一的亲姊姊,怎么会没欠她呢?”沈曼菲的死对他仍是一个阴影。
“都已经两年了,你还在意那件事?”
“再怎么说,那都是两条人命啊!”
“那幽兰的小孩怎么说?难道就不是人命吗?”
“这几天我根本无法入睡,悔恨和愧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个不祥的人,要不然为什么我周遭的女人都会遭逢不幸?”他痛苦地掩面自责,由脸上的黑眼圈可以明显看出,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
“别胡说!”姜母怒斥他的胡言乱语。“你的不幸都是那两个姓沈的女人造成的!只要不再跟她们有牵扯,好运又会跟著来。”
“是吗?连幽兰都走了,我还有什么好运……”他已经没有信心。
“你爱幽兰吗?”
“我爱她。”他毫不考虑地点头,这是无庸置疑的答案。否则他不会一想到即将永远失去幽兰,心就像被刨出一个大洞,疼痛难耐。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却不知道她已经将他的心给占满,一旦失去她,他将成为一个无心的人。
“所以你更要将她追回来呀!”姜母兴致勃勃地提议。“先约她出来吃个饭,见面三分情嘛,比较好说话。”对於幽兰这个媳妇,她势在必得。
“可是,我现在连见她一面都有困难。”他也想约她谈谈,但是别说见面了,连讲通电话都不可能。
“没关系,看我的,我来约她。”姜母信心满满地拍胸脯保证。“我负责将她『带出场』。”
姜母低估了幽兰的固执程度,她没那么好说话。
这一个星期,无论姜母打了几通电话,甚至登门拜访,但是都被幽兰的家人以“身体微恙,不宜见客”挡掉,结实地碰了一个软钉子。
“怎么办?她连我都不见。”姜母无力地摇摇头。“我看幽兰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心放弃这段婚姻了。”事到如今,她也没辙了。
“……”姜涛的神情萎靡憔悴,一点生气都没有。这阵子,他不仅没睡好觉,就连饭都吃得不多,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不见了。
一旁的陈婶自告奋勇。“换我去试试吧。”
“没错,你以前对幽兰最好,搞不好她会跟你见面呢。”姜母也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久违的活力又回到他脸上。“陈婶,我送你过去,顺便在路上买一些营养食品,麻烦你带给幽兰。”这是他仅剩的希望了。
如果连陈婶出马都不能打动她,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