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他浓眉一纠,“出来,你马上给我出来。”
“不行,我……我起不来了……”她的声线瘫软,像是待缓的落水小猫。
“为什么起不来?”
“刚才躲进来时,不小心弄到脚,好痛……”她吃痛地喊了一声。
“什……么”他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你这家伙真是……”
他伸出手,一把将缩在桌下的她给拎了出来,而她似乎真的弄到脚,站都站不稳只得靠着桌子。
“原来公司里真的有鬼……”他锐利如刃的眼睛直视着她。
“鬼?”她怯怯地说道:“什么鬼?”
“爱哭鬼。”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她的鼻头一下。
“啊噢,好痛。”她缩起脖子,以埋怨的眼神斜瞪着他,“真木先生您为什么要捏我啊?”
“你还敢问我?”藏人目光一凝,“知不知道有人被你吓得差点要去神社驱邪了?”
“什么啊……”树音一愣,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话锋一转。
“用功啊。”她挺直腰杆回道。
“用功?”他眉丘微微隆起。
“真木先生不是要我努力前进,好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她虽然有点胆怯,却理直气壮。“我想尽快进入状况,成为一个至少帮得上忙的小螺丝钉。”
注视着她认真、倔强却又娇憨笨拙的脸庞,藏人的胸口又一阵莫名悸动,在他的内心深处彷佛有一团小小的火光,虽然微弱却异常温暖。
他已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而如今却是她让他……不妙,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木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他以不耐烦的语气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因为公司不准大家加班啊。”树音委屈道:“我听说公司的数据除了高级主管,其他人都不准带离公司,所以只好趁着大家离开后,从地下室溜上来……”
听完她的话,藏人全明白了。
那名业务二课的女职员听到的哭声是她发出来的,而警卫在地下室看见的黑影也是她大小姐。
“你看数据就看数据,干嘛要哭?”他不解地瞪着她,“你刚才又哭了,对不对?”
她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如炽的目光。
“因为看不懂觉得很急,所以就哭了……”
“看不懂有什么好哭的?”他忍不住吼她,“你真是只蠢猪。”
“真木先生!”她突然抬起脸,两只明亮的黑眸直瞪着他,“我不是为了让你羞辱才留下来的!”
她倔强的眼神及表情就像两根鼓棒般敲打着他的心房。不自觉地,他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发热。
“我是在羞辱你吗?我说的是事实。”
“我很努力耶!”她眼里闪着泪光,如粉红色果冻般的唇片紧抿着。
“蠢就是蠢,再怎么努力也……”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那一刹那,他后悔得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为什么要打击她?他明明知道也看见了她的努力,为什么要用这种差劲的言语奚落她?
此际他心里隐约感觉到的是慌,是怕,有种他不想再去碰触及经历的东西正在他心里生成。
惨了,他该不是对这个笨蛋有感觉了吧?
“你真的很过份,我是因为你的鼓励才……”树音噙着泪,哽咽难言。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不完全是为了向那些瞧不起她的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因为不想让鼓励自己的他失望。她多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就算不承认她的能力,至少能称赞她的努力,可是……
“我真是受够了你,我……”她语难成句,泪眼婆娑,再也顾不得脚痛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看着脚痛而走得又慢又辛苦的她,他急忙问。
她没回答他,只是一径往前走。
藏人下意识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一转身,狠狠地就在他胸口捶了一记。她满脸是泪,又生气又难过,手紧握拳头一下一下地胡乱打在他身上。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痛,却有种难以招架的震撼及不安。
“你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对我这么坏?你好讨厌,你真的好可恶……”她像抓狂的小猫,近乎歇斯底里的展开反击。
然而,她的歇斯底里并没有惹恼他,反倒让他感到不舍。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迫切到无可救药想拥抱她的冲动及渴望。他挣扎着、矛盾着、犹豫着,但最终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般,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低下头,声线低沉而真挚的向她道歉。
前一秒钟还躁动的她,攸地安静下来。
他想,她惊呆了。
“我不是存心伤害你,只是……”他试着向她解释,却是难言。
“只是什么?为什么真木先生总是要说这么可恶的话来伤害我、打击我?”
这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树音轻轻地推开他。
“我只是……”迎上她无邪又直接的眼神,他心跳如擂鼓,真想不到自己竟也说话结巴的一天。
“真木先生很讨厌我吗?”她抿唇问道。
他眉心一纠,唇片微启却迟迟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能多喜欢一点点吗?”她像乞怜的小狈般望着他,“虽然我一开始也讨厌你,可是我现在已经慢慢喜欢你了。”
闻言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什么令人惊骇的消息般直视着她。
喜欢?她喜欢他?她说的喜欢,是大多数人认知里的那种喜欢吗?
不,应该不是,她不是个会大胆或直接到向异性示爱的女孩,她是温驯、偶尔闹点小脾气的兔子,不是看见猎物就扑上去的母豹。不过即使几乎可以确定她所谓的喜欢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他却莫名的充满期待。
“你害不害臊?”他以嘲讽的方式试探着她,“随随便便就说喜欢,现在的年轻的女孩是不是都不懂得什么叫矜持了?”
“我说的喜欢才不是那种喜欢呢!”她脸儿一阵涨红,羞赧又生气的瞪着他。
“不然是哪种?”
“是……是单纯的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还有分单纯跟不单纯吗?”
“当然有,真木先生又不是我的菜。”树音羞恼极了,“我喜欢温柔又温暖的人,就像--”
“太郎吗?”他打断了她。
温柔又温暖的人?在她的身边那个温柔又温暖的人,是她在睡梦中仍甜蜜唤着的人吗?要命,为什么他的胸口感到揪痛?
“太郎?”她一愣。
“你上次在宾馆睡着时,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藏人小心探问:“他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温柔又温暖的人?”
“呃、太郎是……”树音木讷地看着在生闷气的他,“太郎是我家的……玛尔济斯犬。”
“什么……”他呆住,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他莫名地感到安心及雀跃,却害怕让她发现。
“睡梦中叫着的不是男人的名字,而是你家的狗?你还真是可悲。”于是他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语带促狭。
“叫着男人的名字就很幸福吗?”她不服气的瞪着他,“睡梦中不断喊着“可恶的女人”的真木先生,才真是很可怜吧?”
“什……”他在睡梦中喊着“可恶的女人”?该死,他果然喝到神志不清了。
“真木先生被狠狠甩过吧?”
她实在不想戳他的痛处,毕竟这是既不道德又残忍的作法,但他实是太可恶,可恶到让她决定展开绝地大反攻。
“因为被狠狠甩了,所以从此仇视女性,甚至,还不让女性进入秘书室,对吗?”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自知已戳到了他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