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旭日深深地望着她,冰澈的眼眸中凝出怜惜的火花。
她不是没有受苦过,心酸过,一路走来都被拿来与沈少阳比较,也够呛的。真佩服她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眼神不变的清亮温柔。
“少阳出国后,我一个人留在爷爷身边,其实爷爷那么忙,一星期也难得在一起吃顿饭,陪伴我最多的是管家与佣人,还有爷爷指派的女教师。”沈蝶衣活到今日,已能笑得云淡风轻而神采焕发。“跟其他的孤儿比起来,我很幸运也很幸福,不能再多埋怨什么。爷爷冷淡又严肃,有什么关系,他抚养了我与少阳,不惜重金,慢慢的从郭管家言语中,我逐渐体会到爷爷也有他的痛苦,他四十岁成了鳏夫,为了独生子没有再娶,结果我爸却违背了他的期待,宁愿与我妈私奔也不愿联姻,他一怒之下与我爸断绝关系,他不会痛苦吗?”
雷旭日听得神往,无言以对。
沈蝶衣软言侬语的说:“爱情很伟大,但有伟大到可以抛下相依为命的父亲吗?爷爷心里一定这么想的吧。父母去世之后,爷爷接我们回沈家,他严苛而专制的要求我们尽速学习,是因为他害怕,害怕等不及我们长大他就死了,到时候‘帝庆集团’怎么办?我和少阳又怎么办?爷爷是个现实主义者,他说不出温情的话,但我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如何感觉不到?”
雷旭日沉稳的笑了。
“蝶衣,你能站在他人的立场为人设想,而且往好的方面设想,所以你活得美丽自在又雍容优雅,光是这点,我就觉得你十分聪明。”
“呵呵,好高兴终于有人夸我聪明了。”美眸亮晶晶。
“不过,幸好少阳没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否则‘帝庆集团’会倒闭,企业继承人可不能感情用事。”
她微嘟嘴,“你就不能让人家高兴得久一点吗?这么老实干嘛,不过,无所谓,反正爷爷早就放弃我了,我拖累不了‘帝庆’。”
“放弃得好,为爷爷的先见之明干杯。”
“你讨厌啦。”
两人相视大笑,举杯轻碰,男女之间进展到能够互吐心事,表示对彼此有相当的信任,一股平静的喜悦滑过心头,暖入心窝。
眉眼冷肃的雷旭日,凝视她的眼神,很柔。
与他们隔两桌的一对情侣,年轻的程小姐从进门坐下来便认出他来了,雷旭日,跟她有过短暂关系的男子,金钱交易,你情我愿,不动感情,通常是以一顿晚餐拉开序曲,性行为一结束便落幕,各分东西,他没有吻过她,没有跟她睡过一夜,纯粹当她是性伴侣,而她对他却悄悄生出眷恋之心。
雷旭日,是一个绝对存在感的男人,跟女孩子想象中的白马王子完全不同典型,很少有女人敢主动亲近他,一旦亲近过了,便会念念不忘。
程小姐是其中之一,去年雷旭日由秘书转达“停止关系”,寄了一张够她半年生活费的支票,是她卖身的三位客户中最慷慨的一位。
斑级婬媒“蝴蝶夫人”有交代,一旦客户终止关系,便不许纠缠不休,日后不管在哪里偶遇,巧遇,都必须装作不认识,以免破坏客户的家庭。这样一来,也有保护小姐的意思,哪天小姐从良了,也不希望从前上过床的客户跑过来相认吧。
一旦终止关系,从此便是陌路人。这项铁则,是“蝴蝶夫人”经营成功的要领之一,谁都不喜欢尾大不掉的麻烦。
程小姐遵从了,却也厌倦了没有感情的卖身行为,靠着雷旭日支付的那张支票,月兑离“蝴蝶夫人”,重拾正常人量入为出的生活方式,去一家小型企业上班,因缘巧合认识了小老板,谈起正常的恋爱来。
小老板不高也不帅,但对她很诚恳,已进展到讼及婚嫁的地步,程小姐当然不会放弃这次幸福的机会,来这家有名的餐厅吃饭,不也在期待他的求婚吗?
为何偏偏遇见雷旭日和他的未婚妻呢?
从一篇新闻稿,程小姐知道雷旭日和“帝庆”的大小姐订了婚,典型的商业联姻,的确是那个冷酷男子会做的事情,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今晚巧合的在同一家餐厅吃饭,她怎么样也忍不住好奇心,一再地往他们那桌瞄去,偷窥他们之间的互动是否相敬如宾?女人的微妙心思如此期待的,不希望他不幸,又怕见到他对别的女人柔情款款。
程小姐没见过这样的雷旭日,对未婚妻自然流露出温柔体贴,不时说说笑笑,似乎有讲不完的话,目光总是望着对方,怎么看也看不腻似的。
当然,他的未婚妻是位美人,又是豪门千金,值得他另眼相看。光是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就非常闪眼,看她的气质就象是从小戴惯了珠宝,跟寻常女孩给手机戴吊饰一样平常。
程小姐突然好感伤的叹了一口气,同样是女人,有的生于豪门巨户,有的生于陋巷矮屋,有的一身名牌,有的连学费也缴不出来,她更惨,卖过身,当过三位有钱男人的短期情妇,终于付清助学贷款与卡债。
及早抽身,但愿为时不晚。
小老板难得摆阔来有名的餐厅吃饭,自然要吃得碗底朝天,展现他的好“肚”量。等吃饱了,终于注意到程小姐在叹气,他自得一笑,明白她等他求婚等好久了,这才会叹气嘛。
小老板非常阿沙力的拿出戒指盒,掀开来,戒盒里躺着一枚小钻戒,好感性的呼唤着她的芳名,大声地说:“请你嫁给我吧。”
程小姐有点感动,成为左右注目的焦点。
“旭日,有人在求婚呢,好浪漫哦。”沈蝶衣挽着雷旭日的手臂刚好经过,第一次亲眼目睹求婚现场,感动哪。
程小姐脸色有点发白,万一他叫出她的名字怎么办?
雷旭日瞄了求婚男女一眼,“还不错,恭喜了”,往前走去,声音还传过来,“下次找家西餐厅会比较好,桌上杯盘狼藉的,浪漫打对折。”
“不要这么说啦,”沈蝶衣几乎想掩住他的嘴。
雷旭日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笑着结账离去。
从头至尾,没有回顾一次。
程小姐含笑接下小老板的求婚钻戒,心在低泣。
雷旭日根本不记得她,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丝的熟悉或犹疑,完全是看陌生人的表情,亏她还害怕被认出来,人家早已忘了她。
或是,过去他没认真看过她的脸,她的影像不曾停留于他的脑海中?
程小姐熄灭了心里对雷旭日的眷恋火苗。
饼完年,某日。
雷旭日突然问她,“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沈蝶衣好认真的想了想,“我想光着脚丫子踩在沙滩上。”
“天气还有点冷,你怕冷的,不是吗?”最最真实的美丽胴体,在他床上,承受过他热情的膜拜,激情的浪潮一波接连一波。
他的心结实地受她牵绊住,而他竟不感觉不自由,还有种心船靠岸的自在。
“寒流已过,不太冷了。”窝在男人结实的胸怀里,脸颊贴触着他的果肤,耳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沈蝶衣双颊轻红,深刻爱意尽藏心中。
他气息微浓地沉吟了会。“睡一下,等你睡饱了就去。”
“好。”
两人相拥而眠,很幸福的。
今天他休特休假,昨晚便上沈家将蝶衣接了来,不管沈少阳的脸色有多难看,男人的爱情绝对少不了灵与肉的结合。
早在今年休春假时,他便拐了沈蝶衣去国外度假,彻底放松身心,认识她以来他改变不少,连公司的部属都说他变得比较好沟通,不再那么紧绷与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