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然将他从坏脾气男子的刻板印象中月兑离出来,因为他不再对她发脾气的缘故吧!每当她欲言又止时,他总会耐心地等她开口,不会不耐烦的喝叱,渐渐地,她愿意亲近他了。
她有什么好,值得他另眼看待?连她自己都不明了。
虽然如此,但她的确慢慢地、慢慢地倾心于他。
这时,一道纤丽柔弱的身影抢进门来,娇呼,“救救我……救救我……”
外头追兵已至,呼喝着要捉回去,那女子奔到冷霄桌前,跪了下去,哭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人声鼎沸的茶楼里顿时鸦雀无声,或许冷霄生得高大,即使坐着也最引人注目,那女子识人的眼光倒是满精准的。
追拿那女子的是三、四个地方上的混混,身后跟着气喘吁吁、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几个认识的客人一看便知她是悦春楼的老鸨,心头都“哦”了一声,那女子必然是刚买进不久,一听说要接客便乘机逃跑的清倌儿.
老鸨乍见冷霄,即使他没去悦春楼捧场饼,但谁能不识冷家堡的冷大堡主?赶紧陪上笑脸,诚惶诚恐道:“罪过!罪过!打扰了众位大爷用膳。冷堡主恕罪了,一个逃走的雏儿竟敢惊扰你与夫人,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好好管教!”
冷霄对别人又一副冷眼横眉的凶模样,“快把妳的人带走,烦!”
“是、是。”老鸭陪笑,使个眼色,要混混上前捉人。
“不要啊!不要啊!”那女子捉住冷霄的农袍,求道:“我不想接客卖身啊!当初说好了卖艺不卖身,我才答应的……若要我接客,我情愿一死!”
冷霄挥开她的手,这女人是吃定了他非救她不可?凭什么!
那女子又扑上来,哭道:“我叫兰玉,冷堡主,我爹是兰家庄的员外,因病早殁,不肖叔叔败光了家产,又将我卖到悦春楼,说要拿钱给我娘医病,谁知他们联手骗了我,我娘死了,现在又要逼我接客,我……我死了倒好!冷堡主,求你见怜,兰玉愿意做奴做婢伺候你。”她伏拜于地,泣不成声。
冷霄坚决道:“我不缺女人,冷家堡也不缺奴婢。”
口口声声说要死的女人,最令人不屑了,即使接客上百个也不会真的去死,他见多了。
雪柳反而不忍心道:“堡主,她真的好可怜,你能不能……”
冷霄正要拒绝,兰玉已抓住雪柳的手,哭道:“夫人救我!救我!我情愿终生为奴,也不愿接客卖身……”
雪柳恳求的目光投向冷霄,很怕他拒绝的模样。
冷霄想到她不曾求过他什么,若是在大庭广众下拒绝她,怕她刚升起的一丁点自信又要消失无踪了。
“也罢!”他有点头痛却冷静至极的说道:“兰玉,看在夫人的份上,我为妳赎身,但妳千万要记住自己的身分,进了冷家堡,妳是夫人的婢女之一。”
“谢谢堡主!谢谢堡主!”娇丽的容颜因喜悦而更加动人。
“谢谢夫人吧!”冷霄久历商场,歌台舞榭的日子过腻了,才喜欢长住北方牧场,他自信没看错,这个兰玉诱惑他的意味十分浓厚。
一位貌美出众,富家小姐出身的女子,怎甘心为婢做奴呢?
冷霄预感有点麻烦,但也还算容易解决,所以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没错,兰玉有幸月兑离苦海,很快也很容易迷恋上富甲一方,深具男子气概的冷霄,杏圆的眸子里闪着耀眼的焰影火光。
第四章
冷霄努力欣赏自己的妻子,在她面前将脾气收敛得很好,只要人在家中,一定与妻子同桌用膳,身后端盘、捧水、斟酒的奴婢排排站,排场包胜雪柳在风家所见识的,可怜她也是努力了很久才习惯的。
只要稍微熟知堡主火爆脾气的人,没有不讶异他为夫人所做的改变,不知情的唯有新进来的女婢兰玉,因为她是服侍雪柳的婢女之一,所以只看到冷霄对夫人的好,私心更是爱慕他了,即使当妾也好,一心想要翻身,重新过着丰衣足食、受人奉承的富裕生活。
自恃比夫人美丽动人的兰玉,父亲过世、家道中落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对以往呼奴使婢的千金小姐生涯委实难以忘怀,琴棋书画均有涉猎,气质优于众女婢,连风雪柳都不怎么在她眼里呢!
因为人美,即使穿著婢女的衣服都显得与众不同,加上她又懂得同中求异,在衣服上绣些花花草草,男仆们均争相巴结,园丁的儿子更是每日清早摘一朵最美的鲜花给她插发上,这些她全接受了,即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倒也懂得利用美女的特权,问出了许多她想知道而其它婢女不会告诉她的事。
其一,堡里除了冷霄、冷阳兄弟,总管展荣的权限最大,人也和气。
其二,夫人风雪柳的出身来历,包括她因缘际会当上堡主夫人的奇遇。
兰玉心里冷哼着,“她根本配不上像堡主这样英俊伟岸的男子!”
原来风雪柳的出身比她更低,是妾生的,如何使她生出敬意呢?
其三,堡主另有红粉知己,除了夫人,众人皆知。
她忘了自己是因为风雪柳求情才被赎身的,付钱的人是冷霄,她要报恩的对象也是冷霄,至于一位美女要如何知恩图报呢?她羞赧地一笑。
“一群人聚在这里干什么?”展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剑眉挑昂,“都不用干活了?”
下人知道大总管和气,但规矩很严,人人找脚溜走。
“兰玉,妳留下,我有话跟妳说。”
“是。”兰玉瞅着他,秋月似的清皎明眸微现讶异,不过,这位大总管生得真清俊,地位只在堡主之下,值得巴结。
听见大总管留人的男仆则在心里哀泣,万一大总管中意兰玉,他们全没指望了。
展荣暗中观察兰玉许久,今天仔细打量她,不由得英眉深蹙。这是一个不甘做小伏低的女子,完全没有奴婢的谦逊模样,在悦春院待了三个月,看来也学会了暗送秋波的媚态,一直朝他放电,而一干男仆争相讨好她,想来笼络男人的手腕也学得一二,实在不适合带回来当女婢。
“大总管。”故作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兰玉静候你的指教。”
“妳离开悦春楼,搞不好是多此一举。”噙着淡淡笑意,展荣气定神闲地娓娓道:“妳不想当妓女,求夫人为妳赎身,而一个『良家妇女』除了在闺房内对丈夫施媚术之外,对其他男子可不会像妳这样媚笑说话。”
兰玉水眸圆睁,再也笑不出来。她读过书,自然听得懂他的讥讽。
“兰玉命苦,不幸沦落风尘,多亏堡主见怜,保住清白之身,自甘在冷家堡为婢,只是初来乍到,怕得罪人,所以不敢板起脸故作正经,没想到却被大总管误会我招蜂引蝶,兰玉知错了。”说知错,却是振振有词。
“巧舌利嘴,不简单。”展荣噙着一抹轻悠浅笑,“有件事我必须提点妳,这年头,不流行对恩人『以身相许』,何况妳的恩人是夫人,若非夫人开口求情,堡主绝不会为妳赎身。天底下可怜的姑娘太多了,被卖入妓院的数不胜数,他救得了每一个吗?妳千万不要报恩报错了对象,自找麻烦。”
兰玉垂首不语,一脸的不服气。
所谓“英雄救美”,当然是像她这样的美女才值得救。
“妳来冷家堡快一个月,大概也打听到不少关于夫人的事,那妳更应该感念夫人对妳的仁慈。”展荣语重心长的说:“夫人幼年丧父,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所以她一听到妳也是因为父亡而落难,自然想要拯救妳;而将妳带在身边,也没让妳干过一件粗活,但人贵自重,可别因夫人天真善良而以为她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