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哥,早。”
“太阳都晒到你的,还早?”
“那快点躲进澡房,别让太阳把我的烤焦了。”
“遵命!老婆大人。”
王之铁挺没形象的逗趣道,抱著清清闪进最里面的私人浴池,以竹管接取山间的温泉水,浸泡其中,使疲惫的身心得到纾解,实在是大大的享受。
半个时辰后,王之铁填饱肚子,一身清爽的步出“卧龙轩”。
花如雪探知他已离去,特来拜访帮主夫人。
“雪姨。”清清面对这位娇艳的妇人,怎么看都不像未亡人。
花如雪从来不曾入主“卧龙轩”,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她想望过,却不曾拥有过。也好,免了今日触景伤情,正好可把全副心思放在亲侄儿身上。
她想成全花少杰的痴恋,让他迎娶夏银秋为妻;而且,一旦与那个负心汉结为儿女亲家,夏居正想在白天避不见面都不行。
作为一个女人,她畏惧年老,害怕无依无靠。
才三十八岁,怎么就该槁木死灰的活下去?
花如雪还不打算说穿她与夏居正的旧情,却不甘心被他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所以,她请帮主夫人做媒人。
“啊!要我作媒?”有十九岁的媒婆吗?清清大惑不解,提议道:“雪姨,你找错人了,总堂主或大总管比我合适多了,而且他们与夏护法有多年的交情,我去替你请他们过来如何?”
“有许多大人物出面为少杰说媒,我自然欢喜。”花如雪永远懂得先逢迎别人,再为自己说项。“可是,如果能说动帮主为少杰美言几句,相信夏护法会更看重此事。”
“若是帮得上忙,相信帮主不会推托。”清清笑道:“其实,我们早看出花大夫对夏姑娘柔情一片,若能玉成此事,也是一段佳话。”问题是,夏银秋摆明了就不爱花少杰!可是,她不想直接伤了花如雪的心,生怕一句“花少杰也知道夏银秋不爱他”的老实话,会惹来花如雪的一阵哀嚎,那可吃不消,还是把问题丢给男人去伤脑筋吧!
这一聊可久了,喝完一壶香茗,花如雪继续回忆她与老帮主恩爱十年的点点滴滴,以及一直不能扶正的委屈与落漠,忧郁难排。
好沉重的气氛哪!清清有点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苦笑道:“雪姨,你对未来的生活可另有打算?”
“我……我能另有打算吗?”花如雪想要微笑,却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意。她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我是寒不英的遗孀,那么多双眼睛盯著我,就怕我出一点差错,丢老帮主的脸。”
话中有话,是不安於室罗?
清清一笑。“雪姨,我想义父也是心疼你的,你们红颜鹤发,年纪相差甚多。”
“什么意思?”花如雪谨慎地望著她。
“如果你没有其他打算,『寒不英的遗孀』是可敬的身分,谁也不敢欺负你;若是你另有打算,那么你已经是自由身,天涯海角,什么地方都可去得。”
“真的?哦,其实我对亡夫的思念不变,一时哪能想到其他?”花如雪心里偷偷雀跃著,原来她的命运不如自己想的悲观,或许,她可以大胆要求帮主作主将她改嫁给夏居正?
当然,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一步来。
看她神清气爽的离去,清清这才吐出一口大气,再也没有比听人发牢骚更难受的事。难道,这就是“帮主夫人”的工作?
叫人牵来马匹,她驰骋至小松林一带,沿著河边跑马精神爽利。
知晓自己武功不如人,她更勤学苦练掌法与剑法,直到夜色悄俏降临。
上弦月像一只玲珑的小船荡漾在远方的山头,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王之铁回到住处,用过晚膳,笑睇娇妻道:“听说雪姨来找你聊天?”
“是啊!”清清乘这机会提醒丈夫别忘了叫陈真言和张经略去说媒。
“这事简单,我会跟他们两人说,但不保证成功。”
“只要尽了力,对雪姨也就有交代,毕竟她将花少杰视同亲生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有点头疼道:“我很不愿意教她失望,可是明摆著,夏银秋看不上花少杰。”
“姻缘之事难说,你也无须为他人烦忧。”他对她招招手。“过来让我抱抱,看今天有没有烦恼瘦了。”
清清一坐上他的大腿,已经很习惯了。
“还好,没瘦。”他轻咬她的耳垂,她怕痒,格格笑著往他怀中躲。嬉闹一阵,两人很自在的相拥私语。
“雪姨也可怜,老夫少妻,又不得扶正,怪不得她心里闷。我只好安慰她已是自由身,礼教的束缚套不到她身上去。”清清斟酌著说。
“雪姨可是另有打算?”他眉峰微皱。
“她当然不会明说啦,只是,我总觉得她好像在试探我,我也不好明问。”
他沉默地搂住妻子,抚弄她的长发,可是她感觉得到他的心不在焉。
“铁哥,”她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你在想什么?雪姨的事让你困扰吗?”她仰头望著他。
“我在想,义父曾对我提过的某些事。”
“什么事?”她更好奇了。
“义父说雪姨嫁他之前,曾有过情人,所以他不能将她扶正。”
清清张口结舌,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不会吧?如果她另有心上人,怎愿意嫁给垂老之龄的义父?”
王之铁笑了。“因为他是帮主。”
清清嗤笑,“帮主”两个字又不能带给女人幸福,继而又想到,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一样渴望五湖四海到处云游,绝大多数的女人只求生活安逸,能过舒服的日子就好了,因为没有谋生的技能。
她沉默了一会,才道:“义父也太小家子气,既然结为连理,雪姨在婚后也真心待他,这样还不够吗?他有本事创下一片辉煌基业,应有广阔的胸襟,除非……”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不会吧?
“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雪姨的旧情人,是『天龙帮』内部的人?!”她一字一句,很谨慎的说:“铁哥知道他是谁吗?”
王之铁轻喟道:“义父一生刚强好胜,当然不会说出坍自己台的话,即使最信任我,也不曾说那个男人是谁,我也不敢追问。”
说的也是,这种疮疤是男人最在意的,不要命了才去揭穿。
“义父好强,又怎会说出雪姨婚前不贞之事?”
“那是他老人家临终前对我说的,就是要我明白,在他死后雪姨若肯守规矩便罢,如果恃宠挟恩想要提高自己的身分地位,教我不必理会。”
“唉,男人的心眼还挺多的。”清清没想到老男人也这么别扭,都快死了仍放不开心中的疙瘩。“铁哥,你可有打算?”
“没有。”回答得很乾脆。
“那雪姨……”
“假使她有意再嫁,我不会干涉。当然,她若想替义父守节,『天龙帮』会给她应得的地位。”
“还好,你没有反对她再嫁,那我也不算乱出主意说错话了。”
看她吐吐小舌的可爱模样,王之铁忍不住想逗逗她。
“清儿,若有一天我先死了,你会不会再嫁?”
“你不该这样说的!”她斥责道。
“我想知道答案。”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当然不会啦!”
王之铁伸手托趄她的下巴,俯下脸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清清,一起老,一起死,谁也别丢下谁,嗯?”
“好啊!好啊!如果不能一起死,我先死好了,我怕寂寞……”
“嘘,别胡说。”他更用力的抱紧她,索求她的吻。
夜色如水,好柔,好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