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小老鼠也会搬救兵?”巫起扬好笑的瞄着瑟缩在一旁的林翦冰。
“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你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套吧,掉眼泪啊,哭诉啊,装可怜……”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往下滴。她哭喊着:“你住嘴!你住嘴!我讨厌你——”哭着跑走了。
没有人追上去。
范啼明自知没那个立场。“你不该刻薄对待一个可怜的人。”他责备道。
巫起扬有点狼狈,耸了耸肩。“我只是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可能有任何人会让自己像她那样可怜。”
“你不该这么说。”范啼明庄重地道:“忧虑和坎坷会使一名弱者变成可怜的人,也会使一名强者更加茁壮;差别在于她是前者,你是后者。”
巫起扬讶然地侧身看他。
“你这个外地人,似乎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
“没这回事,只怪贵府太出名了。”范啼明含蓄的说道。
巫起扬嘿嘿地笑了。
范啼明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两名女孩从树丛里钻出来。
这下子,连默婵也失去了偷闲睡午觉的兴致。
“你猜,哪一个撒谎?哪一个说真话?”元宝将默婵读不到唇语的部分口述给她听,然后问她:“范啼明果真是失踪十五年的余莲洞?”
默婵的表情说不上愉快。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他真是,那么他买下余园的目的就不单纯了,极可能是踩着‘复仇’的脚步,有计划的向姓林的讨回公道。”元宝扳一下手指,几乎确定道:“这正好解释他为何单独留下余寒花的小园子不加整理。换了一般正常买主,老早清理得焕然一新,务必不留下丝毫痕迹,否则心里岂不疙瘩?我真笨!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默婵生性含蓄,不像她那么容易激动。
“这完全是揣测之辞,元宝,事实上,范公子完全否认。”
“说也奇怪,他何必否认?怕打草惊蛇吗?”
“说来说去,你仍然是相信林翦冰之言。”
“倒也不完全是。不过,她今天可出了大丑,真可怜!”
所有人对林翦冰的印象,都离不开“可怜”两字。
默婵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同情和忧虑,声音也变得有些伤感:
“这样子不合理?”
“什么?”
“我是说林姑娘的处境……”
“是不合理。”元宝急切的说:“林家如今富有了,她应该可以过着称心满意的日子,谁晓得继母进了门——你不知道那女人多厉害,‘把持朝政’,如果这样形容正确的话,林翦冰不吃瘪才怪!”
“这通常是男人纵容的结果,这也是使我感到不合理的另一个因素。”默婵敏感的神经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不合理?”
“在你的印象中,勇于阴谋夺财之人,该是具备怎样的性格?”
“要贪、要狠。”元宝凭直觉道出。
默婵激赏的看了她一眼。
“一个又贪又狠的角色肯容忍牝鸡司晨吗?”
“这也不一定,或许他老了,迷恋年轻貌美的小老婆,由爱生敬,由敬生畏,最后变成老胡涂一个,唐明皇即是最好的例证。”
默婵缺少她那样口齿伶俐,没有争辩下去。
元宝取得主导权:“你真的不认为范啼明和余莲洞是同一个人?”
“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瞧你说得多冷淡,可怜的范啼明,我不信你感觉不出他对你怀有好感,注视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而你也是喜欢他的。”
“你少胡说了!”默婵羞恼道。
“我从来不胡说。”才怪!她吐吐小舌尖。“你别不当一回事,如果他真是余莲洞,又能夺回余家原来的财富,张师涯才有五成的可能性与他联姻;如果他只是个范啼明,那连一成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看是你自个儿春心大动,所以说来道去就提到婚事上头,早知道,让你随二夫人回家,叫令堂早早为你挑个如意郎君。”
“你别嘴硬!有一天你真嫁了范啼明,看我如何取笑你!”
元宝说得自信满满,可是她作梦也没想到,她是绝无机会向默婵取笑这事的。
“亏得没有外人在,两名闺女谈这些,说出去可见不得人。”默婵恬静一笑,显然自己也不太信服那一套,只是不与世俗规范多作无谓的抗争。那不必要,她向来有她自己的一套。“说真的,元宝,我不希望他余莲洞。”
“为什么?”
“那样的身世太悲惨,宁愿不是才好。”
元宝不表异议的接受这点。
“即使他想冒认,也没有任何证据。”
“其实有的。”默婵幽幽道。
“嘎?”元宝有点感到吃惊。“你说有证据?在哪儿?”
“林苍泽老爷仍健在,他即是最好的人证。”
“你在说笑吧!他不会笨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人性的自私,千古不移,要求有罪的人放弃自保,那是棉花店失火——免弹(谈)!
默婵也觉得荒谬,便不再说了。
元玉在草地上伸直两腿,完全满意地点点头。
“想想,还真是不错。”
“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与她对坐的默婵,坐姿可淑女多了。
“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这里的鸟蛋多得让你吃不完。”
“别抬杠!你知道我意思。这里比起城里的生活是又乏味又无趣,即使发生事故,也是鸡毛蒜皮小事,不想今天听到的全不是那回事,所以我说真不赖。”
“你不该幸灾乐祸的。”
“我并没有参与其中,事情的发生完全和我扯不上关系,我又没害人。”元宝自觉在良心上没啥好责备的,不客气的说:“我不过是恭逢盛会,眼尖耳锐地探知一点尚分辨不出真假的内情,况且,你知道的也不比我少。”
“我没有你那样强烈的好奇心。”
“可惜了你一颗聪明的脑袋,不肯多多利用。”
“多加利用的结果,不过是徒增烦恼。”
“你会烦恼,表示你在意范啼明,刚才还嘴硬不吐实。”
默婵温情地对她笑了笑,纯真而无害。
“我不只在意范公子,我也在意林姑娘。”
“那只小老鼠?呃,虽然有些失礼,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巫起扬的家伙形容得很贴切,‘一只小老鼠’。巫起扬呢,无疑是那只将小老鼠生吞活剥的大恶猫!”元宝贸然问道:“你干嘛在意她?”
默婵侧着头想了想。
“不知为什么,那位巫公子说了一句令我难以释怀的话。”
“哪一句?”元宝只觉他鲁莽,不知体恤。
“就是……”
喵——蓝丝跑得极快速,倏地飞进默婵的怀中,活像背后有谁在追赶似的。
“你怎么了?”她的思绪被打断,逗着蓝丝玩儿。“你这傲慢的家伙,来无影去无踪,老是突然地出现,吓我一跳,活像传奇故事里面的侠客。”
“咪呜——”
“抱歉,蓝丝,我读不懂猫语。”
她的脚被人轻轻踢碰了一下,她抬起头,顺着元宝的视线游移。小湖的那头,有一名男子沐浴在阳光之下,气定神闲地,似乎来了有一会。
默婵抱着蓝丝,本能的站起身来。
元宝不由跟着跳起来。
“姐夫。”
张师涯天生吸引人,他的衣着精简,没有一件多余的配件,迷惑了不知多少女人。不过,同样是男人就比较看得懂,这些衣袍不但看人穿,而且贵得吓死人。
他很早就醒了,他习惯早起,一个人吃早饭、看点书,然后开始工作。可在这里他不必工作。他留在默婵住处已是第三天,就在昨天,元宝再也受不了的自个儿打包行李回家。在张师涯面前,一切都得规规矩矩的,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