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衣呢?他太清楚这位小兄弟的顽性,这些日子来,虽然没有人告状告到他面前来,便总是有些风声,听说连大执法阴离魂和三位领主都曾被他耍了,他还怕谁来呢?直到有天卫紫衣自己也吃到“苦笑”和“甜鱼汤”,才确信宝宝真该打了。
他怒火直上眉梢,命令战平去把大厨老赵和二厨小张抓来,厉声斥骂道:“你们两个大糊涂虫是瞎子,加上手下那群小糊涂虫眼花,这么多双眼睛居然没一个发现饭菜被人动了手脚,留着眼珠子有何用?马泰、战平,把他们拉下去,挖出厨房里所有糊涂虫的招子!”
老赵和小张又惊又怕,连忙喊叫:“冤枉啊!魁首!”
群雄一怔,魁首今天怎么了?虽然厨子有错,也只是小事一件,小小的一个玩笑,罪不在此,骂一顿就算了。何况平时这类事情都是交由阴大执法去处理,魁首几时变得这般专权又暴虐无道?
只有秦宝宝眼见卫紫衣居然用这种方法逼他“现形”,忍不住“咭”的一声大笑出来,卫紫衣手指着他,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不已。其他人这方醒悟魁首的用意,也都忍不住好笑,真是一物克一物!
可怜的老赵和小张早吓得汗湿重衣,观音菩萨、天上的各路神明啊不知已暗叫了多少次,见他们忽然改颜大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笑了半晌,宝宝自知过意不去,走到他们面前,歉然道:“对不起,张叔、赵叔,都是我太顽皮才害你们挨骂,大哥只是用计逼我自己承认,不是真的要挖你们的眼睛,你们大可放心。”忽然拍手笑道:“有了,我想到一个补偿你们的方法。我爹娘生前酷爱美食,我娘有遗留下一本手抄食经,可惜我没带在身边,不过倒记了不少,明早我默背几道菜肴给你们作叁考,保证大哥吃了赞不绝口。”
老赵和小张大喜。“那可多谢你了,宝少爷。”
卫紫衣对他的恶作剧只是莞尔一笑,哪舍得真打他?
他就是这样顽皮又可爱的人儿,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
“子午岭”后山的镜月湖畔,筑有一“观鱼亭”,那是为了宝宝而赶建的,取自白居易的《观游鱼》诗:“绕池闲步看渔游,正值儿童弄钓舟;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钓。”湖光山色,儿童戏鱼,多么生动的一幅画面。
卫紫衣对秦宝宝的疼宠之专,已经超乎兄弟之情;而宝宝对卫紫衣的依赖之心更是与日俱增,他最爱赖在卫紫衣的怀里,感受亲情的滋润,那是他失去已久的感觉。
今日一早,用过早膳后,卫紫衣便带着他共骑一骑来到镜月湖畔的观鱼亭赏景,待马泰摆好棋盘,两人便对弈一番。
卫紫衣穿着上一袭月白色的绸衫,银剑为带系腰间,脚踏一双白缎面的骑靴,满头的黑发也以一根白丝带束起,浑身的白,白得清雅,白得洁净,更白得潇洒!
秦宝宝永远一身白,白得纯真,白得可爱,也白得贵气。
两人同样一身的白,面目同样的俊美无匹,一个英俊斑大威仪逼人,一个年幼天真稚气逗人,看起来更像兄弟了。
一声沙哑的低笑声惊醒沉醉在棋战中的两人。
“瓢把子,雅兴可真不浅啊!”
闻声回视,卫紫衣看清来者面目,不由得豁然大笑起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大侠盗来了。”
站在凉亭外的人,年约四旬上下,一脸精明相,活月兑月兑一股贼气不藏,身材适中,不似一般梁上君子又瘦又短的模样,相貌十分乎凡,像是在大街小巷随处可以看到的叔叔伯伯。这个人,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侠盗”方自如,一生劫富济贫,难得的从未失过手,是卫紫衣的好友挚交。
立时放下棋子的卫紫衣急步迎了过去,人一踏出亭外,已经热烈的伸出双手,於是那位客人也伸手握住了那双手。
“大侠盗,该有两年没见你了吧!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用力摇撼方自如的手,卫紫衣十分高兴的笑着问。
“早该来看你了,就为了我那个笨徒弟一直抽不开身。”方自如的眼角一瞥,注意到了秦宝宝,马上“见色忘友”,直绕着宝宝打转,大惊道:“大当家的,这个漂亮的小孩就是令弟?方才我听如秀说你收了一个弟弟,就是他吗?”他见猎心喜,在宝宝的身旁又转了几圈,不住评头论足:“真是太俊了,除去瘦了点,简直找不出一点瑕疵来,我说兄弟,将来你要为他找媳妇可得费一番工夫哩┅┅嗯,不但俊,而且美,若非他在走动,我真以为那是巧匠用白玉雕琢出来的玉人儿。”
方自如一双贼眼宛如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的打量宝宝,还一边直点头以加强语气,真可谓贼性难改。
卫紫衣失笑道:“第一次看到宝宝的人,所说的赞美语大都很相似,就以方兄形容得最绝。不过,奉劝方兄那双贼眼不要以看宝物的眼光审视他,他一不高兴,方兄就准备遭殃吧,到时我也救你不得。”
方自如一哂道:“一个小女圭女圭,有什么好可怕的。”
“但愿如此。”卫紫衣决定袖手旁观老友落难。
“嗯哼!”宝宝有样学样,双手背负在后,在方自如身边走来走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毫不留情的打量人家,那目光带着三分促狭、两分恶作剧,撇了撇小嘴,不满道:“看你这模样,既不像侠士的睿智潇洒,也不似盗贼的卑琐秽气,侠不侠,盗不盗,凭什么号尊『侠盗』呢?”
“小表,你没听过『人不可貌相』?”
“才怪!做贼的不『貌相』,老是偷到赝品,岂不糗大了。”
方自如有点手足无措,猛搓着双手道:“瞧你貌比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怎么性格古灵精怪,着实不可貌相。”
“你这位方先生一脸贼相已不讨人喜欢,一张贼嘴巴也挺臭的,刚才拿我比成石头刻的,现在又说我不像活人像死人,你的贼脑袋里就挤不出一句好话吗?”
“老天,你也太刁了,舌尖翻云覆雨,好的也成了坏的。”
“美玉不过是石头,潘安、宋玉早已作古,我何曾冤你?”
“这┅┅”
卫紫衣险些笑出来,亲眼目睹赫赫有名的大侠盗在一个毛头孩子面前进退失据、舌头打结,实在太爽了!不过,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好过分助纣为虐,解危道:
“宝宝,这位就是我曾经和你提过的老朋友,在江湖上人人闻名为之色变的『侠盗』方自如,和大哥有着深厚的交情。”这等於点醒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在卫紫衣面前,宝宝总会比较乖一点,闻言笑道:“侠盗,侠盗,贪官污吏闻名丧胆,不法富商如见阎罗,贫民百姓视若菩萨,可是?”
“好甜的小嘴。”方自如转颜笑了,内心里暗捏了一把冷汗。
卫紫衣也接口道:“可不是,这小家伙一张嘴,把他大哥我哄得恨不能把心掏给他,其他兄弟的家当也给他骗得差不多了。”
宝宝神气道:“大哥的家当呢?”
“我的东西你喜欢就拿去,何必用骗的。”
“大哥一口一句『用骗的』可多难听,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过几天就会归还,大哥何必在鸡蛋里挑骨头。”
“鸡蛋里若没有『骨头』,我又怎挑得到?”
宝宝一怔,自己忍不住拍手大笑起来,卫紫衣和方自如亦相视莞尔,尤其方自如更见识到什么叫“人细鬼大”,暗自庆幸渡过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