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揣摩主人心意,大惊小敝的说:“那位少夫人哪,似乎几天没吃到好东西了,胃口大得很,不但将五碟小菜吃个精光,米粥还吃了三碗。”摇摇头、撇撇嘴。“教不知情的人听见,以为我们在养猪哩!”
“不仅如此,一天还要两顿点心、一次消夜。”如意加入补充。
“老天,你没说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样贪吃的女人,她丈夫竟然没给她吓跑,迟早*青龙社*也会教她给败光了。”
“可不是,伺候她起居的丫头都吓坏了。”
两婢相视,掩嘴偷笑能少夫人。
“你们少贫嘴,”小姐笑在心里,恼在脸上。“一个女人吃得再多也不至於吓跑夫婿,何况以*青龙社*的财势,她再贪吃百倍也吃不垮的。快别乱嚼舌根了,不小心传到龙夫人耳中,还以为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两婢齐声应诺。其实做下人的往往比主子知道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房内事,没事便东厢房西厢房的互相交流情报,什么样的怪客没有呢,岂会在乎有谁多吃一碗粥的。只不过大小姐爱听某某女人有多贪吃,她们有义务满足她。
但这次雷洞春听后并没有满足感,反倒不知该羡慕抑或嫉妒。人家一天吃六顿,还顿顿净挑好的吃,吃到饱为止,身形依然苗条如同楚楚可爱的少女;反观她,吃的不如下人好,时常呈半饥饿状态,才勉强控制住体重。苍天不仁,莫此为甚!
用膳后,来到莲园。
秦药儿早等得不耐烦,丢石入池塘,惊见鱼儿出。
“真是的,没点夫人相!”洞春内心暗骂,益发确信龙湖肯娶她,绝对是看在师恩难报的份上,不得不娶。
“你终於来了。”秦药儿见到她却很开心。“走吧,坐船出去玩儿,听说附近有个船市,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各船家载货来买卖,很想一见。”自个儿出门揽客船,怕给“青龙社”的眼线瞧见,但人们绝想不到她藏身在“风雷山庄”的旗帜下。
“不去给二叔看诊?”
“早看过了,还是一样,看不出什么病。”
若非顾忌龙家人,洞春几乎月兑口质问她是不是来骗吃骗喝骗住。
“船市那种地方,不大适合我们的身分。”
“什么身分?”药儿想的没她多,满脑子贪图新鲜好玩。
“我们一个是未出嫁的闺女,一个是有地位的夫人,去那种龙蛇混杂之处,怕日后龙少主得知,会说敝庄没有体统。”
“笑话!成亲之后就不能去那种热闹好玩的地方,鬼才和他结婚哩!”
“可是……”
“你存心扫我的兴,算了!”眼珠子一溜,瞧见来人,笑开脸。“不过,我自有人奉陪。嗨,段公子!”
段郎?洞春喜上眉梢,一回身将目光准准投注在段拂身上。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少夫人可缺少什么?”段拂以半个主人自居。经过两天来的观察,发觉秦药儿和小蝶有一点相似之处,两人都是坦率而不造作的人。
“我正想去船市走走看看,碰巧雷姑娘没空奉陪,段公子可愿替代主人?”
“乐意之至,也请花霞一道去吧!”可以避嫌。
“有何不可。”她同意。
段拂吩咐丫头去请人,不多时,向花霞淡妆而来。
秦药儿活泼又主动的向眯眯眼的花霞打招呼,以女性的本能飞快地扫描她全身上下,确定她美不过自己,就更加开怀啦!
“我可以直接叫你花霞吗?你不但模样标致,名字动人,一双丹凤眼儿更足以勾魂夺魄,嗳,可惜我不是男儿。”
“龙夫人过奖了,你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嘻,我师兄也这么说。”她不懂谦虚两字怎样写。“我们结伴出游,夫人长夫人短的好不别扭,你叫我药儿吧!”
“这怎么敢当?”花霞娇怯的瞟了段拂一眼,不希望留给他不好的印象。每一个暗恋段拂的少女,在他面前都不由得文静起来,大家闺秀得要命。反倒段拂本人不是那样的拘泥不化。“少夫人的好意,霞妹就别固执了。”
“段大哥这样说,小妹便恭敬不如从命。”秦药儿拍手笑道:“这才对嘛!做人洒月兑些、爽快些,活得才自由自在,充满乐趣嘛!你们可知,我生平最怕还到一种人?”
“哪种人?”花霞被她生动的面部表情给牵著鼻子走。
“晚娘叫心肝——嘴甜心冷的人。”她有意无意的总是望向雷洞春,教人想忽视她的暗示也很难。
段拂轻咳一声,垂眼看著袖口,好似那里有多好看似的。
花霞心想这位少夫人一定自幼被宠惯了,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马上发作,才不管你是谁。花霞可不行,好歹她与洞春也是姊妹一场,多少需护著自家人,当下便装作听不懂,转动她迷雾般的小眼睛,问道:
“洞春姊去不去船市?”
“也好,祖女乃女乃命我招待贵客,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雷洞春暗暗感激花霞,决定明日命丫头送几件夏天的衣料子给她。但求与段郎共游同乐,才不管秦要命的冷嘲热讽。
*”*
河畔,船来船往热闹滚滚,有人在岸上交易,有人上船交易。
龙湖带著人马沿河岸寻觅逃妻,肚里不住咒骂。“这个药儿,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所以我不准她随便出门,没想到她居然偷跑,简直皮在痒了,一旦被我逮住,先打得她下不了床,再臭骂她三天三夜教她不得安宁。”根据多年经验,哪里热闹她便往哪里钻,找到秦药儿的机率保证倍增。知妻莫若夫,所以他也来到船市。这里,是另一种形态的市集,卖虾蟹鱼蚌、菱角荷花等水底生物的占多数,但只消有女人去的地方,就少不了卖廉价首饰、胭脂、陶器、香料、布匹等等,应有尽有。他不知他必须花多少时间才能掳获逃妻,或许是白跑一趟,但爱怒钏葛的情绪无疑是真实的,迫使他来来回回的走了一趟又一趟。忽然一声惊叫。“药儿——”细细柔柔的女声穿过庞乱嘈杂人声直钻入他耳孔,除了他,恐怕没有第二人留意到。搜索的目光射向河面众小舟,半晌,盯住一艘有篷顶、船首插旗帜的小舟。“少主。”大总管左佑农听候差遗。早在少主决意迎娶要命的师妹,他就料到迟早有这一天。
“注意到那艘小舟没有?”
左占农极目远眺。“是*风雷山庄*,难道少夫人会在那条船上?有可能吗?”他们与风雷山庄素无瓜葛,不过大当家十分敬重风太君的为人,曾帮上一点小忙。
“时至今日,你还以为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说的也是。”
左佑农默默的行机退下,准备交涉的工作。
龙湖紧闭双唇,望著逐渐远去变小的舟船。
那厢——
秦药儿突然头晕目眩,险些昏了头栽进水里,所幸一旁的向花霞及时扶住她。
“老天,我会晕船!从小到大乘船的经验不下千次,我居然到今天才晕船。”江南多水道,小盎之家即备有舟船方便来往,一般人也差不多都是坐船长大的,说会晕船可会笑死人,何况她随同父亲自幼居住太湖心的沧浪岛,水性之佳,连龙湖都自叹不如,怎可能晕船?
“难道我生病了?”
躺在蓬顶下,她悄悄为自已把脉。末了,忧悒之心转为狂喜,思绪电转:怪不得我食欲大增,怪不得我晕船想吐,怪不得……唇角眉梢处飘漾著神秘地笑意,使照应她的花霞愈看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