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明白自已突如其来的傻念头为何如此强烈,甚至连对方姓啥名谁这等最基本的事都一无所知,却那么渴望能永远陪伴在他身旁,像一首唐诗所描述的那样:“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啊,莫非是冥冥中已前生注定?
“一定是的。”小蝶是那么笃定地相信,不知不觉月兑口而出。
“这小泵娘是怎么回事?”楚少玦暗自嘀咕。他看见了一个小敝物,一个小叛逆者!她有一股千金小姐特有的娇气,衣著珠饰也印证了这个事实,她应该是位大家闺秀,但其言行举止却像极了鸽群里的猫——一个小破坏者。
她的的确确、彻头彻尾是个危险的小东西!他敢下此定论。
“小敝物”通常离经叛道,“小叛逆者”必然先做了再考虑后果,而“破坏者”才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危险的小东西”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要把你拖下水,还由不得你说不。
爱情它说来就来,几时饶得过有缘人?小蝶分毫不知他的内心正赶著建筑防御工事,正准备抗拒她。她没具备和他一样饱经世故、洞烛世事的锐眼,此刻,除了那份在她心里莽动的感情之外,她几乎无法看清任何事情了,只觉得一波令她眼花缭乱的巨浪把她卷了去,卷向有缘人,卷向那个他!
“这位姊姊,”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风蝶影是个行动派,柿子先捡软的捏,遂讨好的向容小千请教。“你可识得这位大夫。”容小千有点受宠若惊,忙道:“可不是,楚大夫是我爹的救命恩人呢!”
“也姓楚?这么巧。”小蝶征了怔,不由再次估量楚少玦的身分,最后摇了摇头。在她顽固的小脑袋瓜里,叫什么“公子”的全是跟段拂一个样,一副讨人厌的死相。
“他不会是白云公子。”她喃喃自语。“管他呢,只要他能医好爹的病,又教爹喜欢上他,管他姓楚还是姓别的。”那厢,楚少玦很快将她踢出脑海,把药材包好交给容小千,容小千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行前不忘再次央求他跑一趟叶庄。他尚未答应,被踢出脑海的童音又自动钻入。她什么时候贴近他身旁来了?
“叶庄?那是什么地方?”小蝶兴致勃勃的问他。“真是孤陋寡闻!”曹敏娟逮著机会,在一旁迎风放火的说:“叶老爷是我们村里最了不起的人物,富甲一方,连县太爷都得巴结他。他住的地方就叫叶庄,在那儿出人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
“被一个九品芝麻官巴结便不可一世地抖了起来,看来这位叶老爷也没啥了不起。”风蝶影不屑地嗤之以鼻。
“你好大胆子,不怕叶老爷派人把你抓起来送衙门?”曹敏娟猫哭耗子的劝道:“瞧你模样,大概来历不小,但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谨言慎行方能保平安。”
风蝶影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为求得真相,勉强附和她。
“你说得我好不惶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叶老爷大名,又是干什么的?”
“叶老爷名无求,却是个求名得名、求利得利的硬角色,植林、种田、养鱼、畜牧,方圆百里四、五村的村人有一半要靠他过活,若没有他,不知有多少人要活活饿死了。”容小千在一旁听得刺耳,忍不住道:“就因如此,他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两,这才赢得『村老虎』的绰号。”
“村老虎?这不是说他吃人不吐骨头吗?”风蝶影咋舌道。
“容小千,”曹敏娟非常严肃地指责她。“你怎敢毁谤曹老爷的声誉?他可曾欺到你爹头上?你们父女俩在村里住得厌了是不是?”
容小千充满戒心的看著她,争辩道:“曹姑娘,令尊被请去曹庄三天了,都没有一点消息,你竟还无关痛痒?”
“我担心什么?家父医术高明,被请去叶庄也不是头一次。”曹敏娟轻松的说:“据家父诊断,叶老爷根本没什么病,只是籍个名目找家父去聊聊罢了。”话中有话,流动的眼波中闪动几许羞涩与得意。
没想到这位饱食终日的千金小姐完全不知民间疾苦,容小千自问穷归穷,可穷得有骨气,不免瞧她不起,口没遮拦的讽刺道:“原来你有作人家姨太太的嗜好,可不知是排名第三十八,还是已排到四十九去了?”
“你说什么?”
容小千扮个鬼脸,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哇,十分精采耶!”风蝶影为容小千鼓掌欢送,连楚少玦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气得曹大小姐破口大骂下逐客令。
“走就走,神气什么?”她可不懂什么叫忍气吞声,马上反击。“不怪你暗恋村老虎,『母老虎』合该配公老虎嘛!”
“你再胡说……”眼看有人在门口指指点点,曹敏娟都快气哭了。
风蝶影还要再说,楚少玦一对秋星般的寒眸望向她,她马上鸣金收兵。本来嘛,凡事需适可而止,只是她常常忘了而已。
走出药铺,那匹可怜的马正被人围攻,指著马鼻骂主人。原来她不信邪,在前村市集里看中意这匹烈性甚强的马,马贩子说她骑不来,她丢下银子骑了就跑,一路而来也没出啥岔子,听说叶家村住了位高明大夫,於是骑马入村来,谁知烈马突然发起性子横冲直撞,撞倒了张三的面饼摊子,踢翻了李四的水果摊儿,吓哭了张嫂的心肝宝贝,骇得汪婆将一块上好的猪肉抖手掉落泥沟里……把一个平静的村子搅乱得鸡飞狗走、东家骂西家叫,不讨回公道怎行?
风蝶影顾著办“正事”,取出几块碎银将人打发了去,牵了她的倒楣马,半分不耽搁的追上了她内定的“长期饭票”。
“哎,你等等嘛,楚大哥。”她改口改得可顺了。
虽说童音亲切可爱,楚少玦依然听得鸡皮疙瘩全冒上来。
“你跟著我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叶庄吗?正好我们同路。”
他眼中露出质疑之色。
“真的呀!”在他的眼光下,她非但不瑟缩,更迫切的找话来说服他。“我爹生了一场敝病,找来许多大夫都诊断不出病因,看著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我怎么也待不住,求人不如求已,就自个儿跑出来寻良医。听人说这里有位很高明的大夫,姓曹,我就来啦!不巧,他给人请去叶庄,而你也要去叶庄,我正好和你一起去,亲眼瞧一瞧是曹大夫的医术高明,还是楚大哥较好?那么,我爹就有救了。”
楚少玦左右看不到一条清澈的溪水,没处洗耳朵,筒直难受得很。自幼及长,不曾有人亲密的黏在他身旁,这小泵娘没被他的冷淡吓得却步,还左一句“楚大哥”右一句“楚大哥”,怎么她不嫌肉麻吗?
“楚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小蝶很体贴的代他回答:“我明白没有人喜欢被比较,像我,最讨厌长辈们拿我和洞春姊作比较,一味要我多学学她,哼,全是一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三姑六婆!没水准外加没眼光,看不出我的优点有一马车那么多!你们当大夫的也是同行相忌的吧?我可没有看轻你年纪轻的意思,只是想多见识一下,增广见闻罢了。”
“姑娘……”
“我叫风蝶影,小名叫小蝶,不许叫我蝶儿,那是我最讨厌的。”
又一个“最讨厌”,她的小世界中有多少个“最”呢?还有,她竟敢打断他的话。
“风姑娘……”
“叫我小蝶吧!楚大哥。”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