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药儿变脸比变天还快,笑靥如花的伸臂抱住龙湖的脖子,让他抱进舱房休息去。他被她搞得身心俱疲,比做苦工还累。
事后龙湖偶一回想,似乎又上了她的当,不过为了男性自尊着想,还是别想太多才好。
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左佑农,愈想愈可怕,突然打了个寒颤。
“可怜的少主,这辈子是栽在秦药儿手中了。万一,有一天她成了咱们的少夫人,也就是下任的当家夫人,那‘青龙社’不给她玩完了?大伙儿还有前途可言吗?”
天不绝人之路,尚有一线生机:赶在秦药儿成年之前,鼓吹少主龙湖快快成亲。
在往后数年,这件事成了左佑农最大的一个心愿。
但求苍天保佑,阿弥陀佛!
第三章
蒙蒙春雾逐渐散开,黎明来到了沧浪岛。
太湖烟水洗涤了船家们的愁虑,他们在船上唱歌,在船上讨生活,青春和岁月在碧波中平静地过去!只有太湖水依旧常青。
在岸边垂钓的龙湖,彷佛听见了遥远的渔歌清唱,胸中不免感触,叹息了一声。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六年过去了。不知怎地人下天他特别怀念沙紫光,自从六年前一别,她彷佛由这世间消失了,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时间冲淡了他的记忆,很久不曾去想她,今朝感触这么多,自然事出有因。
还不是为了药儿!接连三次“钓夫”失败,锻羽而归上,这万一“外销”不成,落得只好“内销”,到时候他岂不毁了!
“天上的各路神明,救救我吧!救世主啊!你何时才出现?”
别怪龙湖如此诋毁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任何男人在秦药儿的婬威下能够生存十年,实在是了不起,值得鼓掌喝釆。
十六岁的少女不该是温柔多情,对人生充满憧憬的吗?龙湖对着天空发愣,他想着与药儿相处十年,他是不是未曾尽到兄长的责任,总是怕她烦、怕她闹,干脆一味让着她,致使她没规过要“改邪归正”?
他突然无意识地笑起来,明白了此时此刻为何特别怀念起沙紫光,只因沙紫光是他莫名其妙当了秦药儿的师兄之前所结识的最后一位令他爱慕的姑娘,在她之后,他虽然又认识了不少青楼女子,但只要秦药儿一天是他师妹,她就有法子闹点事情左右他的情绪。这么一比较,善解人意的沙紫光愈发令人怀念了。
提着两尾鱼,踏着石子路走回去,清晨的空气似乎带点甜味,使人神清气爽。
蓦然他停下脚步,打量不远处的一名男子。
“这人是干什么的?一会儿大摇大摆的四处走动,一会儿又鬼鬼祟祟的想接近草堂,诡异透了。”他眨了眨那双显得灵动无比的黑眼睛,模了模新长出的胡碴子,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竟带着几分秦药儿式的顽皮邪气——谁说不会近墨者黑?模上前去,猛地朝他后肩重拍了一下。“喂!”
“哇啊!”那人像只草蜢似的蹦跳了起来,又蹦地转过身来,弹性之好教人大开眼界。“你……你做什么?”
“你问我?呵,有意思。”龙湖提起鱼在他面前晃两下。“我是钓鱼的,你又是干什么的?”
“钓鱼的!”那人惊惶未定的上下打量他几眼,确实不像金马玉堂的贵公子,于是一颗心安了点,想起自己目前的身分,不自禁地把架子摆了出来。“我是干什么的,你管得着吗?”尖鼻子朝上一扬。“你可知我是谁?”
“正想请教。”
“我是秦朗。”
“情郎?谁的情郎?”龙湖故做正经。
“姓秦名朗。”他瞪了这呆子一眼。“喂,你既在沧浪岛上住,总该听过神医秦守虚的大名吧?”
“很抱歉,我只是来玩的……”
“什么?!你竟不认得秦神医?”秦朗一脸“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俗人”的表情看着龙湖。“秦神医在江南一带可说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而我,正是秦神医的亲侄儿,也是他的衣钵传人。”知道我是谁了吧,不快向“名人”行最敬礼!
这不是孔夫子门前卖论语,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龙湖笑得肚肠快打结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这样吧,你带我去见一见秦神医,开开眼界。”
“神医是每个人都见得着的吗?去,去,去!别来烦我。”
龙湖模了模鼻子,走到两丈外的树下坐着,奇怪这人冒充师父的侄儿想干什么?显然他是特地来观察知鱼湾的地理环境,好方便日后招摇撞骗。该去拆穿他吗?师父陪同小师叔回乡扫墓,这里暂时由他做主。
“我看他也不像坏人,只是好吹牛皮。”
在他举棋不定时,秦朗突然走到他面前来。
“喂,卖鱼的。”
“我不是卖鱼,我是钓鱼。”
“还不是一样。”秦朗微显不耐烦。“你想不想赚外快?”
“多少?”他露出垂涎的表情。
对方比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两?”
“妈的,你欠揍啊!你钓一辈子的鱼也积不下一百两,存心开本少爷玩笑,皮在痒了是不是?”秦朗骂人挺顺口溜,跟秦药儿那张毒嘴有得较量,搞不好真是亲戚也说不定。“一两,干不干?”
“你的一两有天那么大吗?”
“一两耶,够你全家老少吃用十天了。”
龙湖忍不住低头瞧瞧自己。我看起来像穷人吗?倒有几分像。这次没带行李来,身上穿的是好几年前留在师父家的旧衫裤,连长袍都没加一件,确实不似体面人。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怪不得“狗”眼看人低。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你假装病人,去敲前头那间草堂的门。”
“假装病人?难道前面就是秦神医的家……”
“不是,不是。我怎可能叫你去敲自家门?那是我叔父的死对头住的地方,对方也有一个女儿,他若是不在,他女儿会来开门……奇怪,你问这么多干嘛?这个钱你到底赚不赚?”
“有钱不赚是傻瓜。”
龙湖拿过一两银子,心中已有主意。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模到屋后的厨房,在秦朗看来,这个笨蛋是走错门了。
穿过厨房,走后门进入药堂,掀开布帘,便是草堂的正厅。
“药儿,你进来。”
“嘻,师兄走后门,倒是怪事一件。”
“怪事在外头呢!”龙湖朝她嘀嘀咕咕一阵。“他的目的八成是想看清你的容貌。”
秦药儿哈哈大笑,等笑够了,那双贼溜贼溜的精灵大眼转了一转,俏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当场拆穿他,不是太无趣,也太便宜他了吗?师兄,咱们不如这么办……”她说出她的计划,龙湖没有考虑太久就答应了。
他转身从后门溜出去。胡闹也罢,整人也罢!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回家,因为堂上双亲逼他非得在今年内完婚不可。
秦朗终于等到他模着脑袋的走向草堂正门,举手拍了两下。不一会儿,一位长相十分清秀的少女出来和他交谈数语,龙湖带着失望的表情走向他。
“她说她爹出诊去了。”
秦朗点点头,他早探知秦守虚不在岛上。“传闻他女儿美若天仙,一见也不过如此,想是受过他恩惠的人感激之余的奉承话。”他心中不免有点失望,不再理会龙湖,转身走了。
秦药儿这才现身,师兄妹两人尾随秦朗身后。
他上船,他们也跟在一堆人身后坐船离岛。
“就是前头戴文士巾的那一个?”龙湖道是,秦药儿隔着七、八颗人头审视秦朗。“瞧他长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看不出居然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