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信、朝义一言不发,往深山而去。
阿诺不信他们办得到,即使侥幸给他们撞见山猪猛兽,这一来一回也过正午了。
而那头,贞阳光听阮嫦娥那嗲声嗲气的巴结话就难过死了。她自己不觉得故作娇嗲的声音很恶心吗?鸡皮疙瘩快掉满地了,一听就知道此人说话绝非出自肺腑,说得再动听一百倍也不值听信半分。
“唉,我受不了啦!”贞阳把手伸给寒碧,扶她起身,不好太令人难堪,又道:
“老是呆坐着多没趣,我受不了了,去看看她们准备得如何了。”
“这种事何必你亲自去,叫丫头去不就得了。”阮嫦娥笑着要拉住她,教贞阳一眼瞪住,不敢放肆。
“怎么,我要往东或往西,还需要人指点吗?”
阮妫娥干笑。“不,我是怕你累着。”
“你家夫人跑这趟山路倒真折腾她了,你给她捶捶肩,好生伺候吧!”
“是。”阮嫦娥笑着一张脸,眼睛却忿忿然地瞪着贞阳的后背,直到她和阿诺相偕离开。
“你还磨蹭什么?快给老娘捶背!”赵宛晶今天最神气了,享受到小妾的服侍,这才合乎规矩嘛!她称心的教诲:“我劝你,收起你在百花楼倚门卖笑的那套工夫,要明白,对嫖客用那套或许灵光,对我等名门闺秀也来这一套,只会贻笑大方……哎哟!”突然两肩一阵剧痛,她气得反手给了阮嫦娥一记耳光,骂道:“你敢故意折磨我,好没脸的贱货!”反手又是一记。阮嫦娥用手捂着面颊,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泪在眼中打滚,怒火腾腾燃烧起来。
“你……你趁老爷不在就欺负我,我跟你拚了!”张开十指就往赵宛晶脸上抓去,抓伤了面皮。
赵宛晶真恼了,没命地朝她又打又抓,阮妫娥更不甘示弱的反盘,泼妇似地手脚并用……多日心结累积起的不满和怨气,一朝爆发,岂有不狠狠复仇的道理。
一旁的人全愣住了,竟没人出面劝架。
“这是怎么回事?全给我住手!”
贞阳一声令下,附近的女人才恍如大梦初醒,全拥上去拉开鬓发散乱、气喘吁吁的赵宛晶和阮嫦娥。
“来人!”六名醒蠡堂的手下奔过来应诺,贞阳下令:“把阿蜂和香草绑起来,立即带回去,每人抽十鞭子!”香草是宛晶的贴身侍女。
“这不关我的事啊,夫人!”阿蜂被一双铁掌捉住,动弹不得,大声嚷嚷:“我没做错事,我不服!我不服!”香草则吓得直抖,无力反抗。
“你不服?好,我就教你明白。”贞阳沉下脸儿来。“买丫头做什么?就是服侍得主人称心、舒心。而你们这两个贱婢,不好生伺候你们的主子,教她们当众出丑也不阻拦,丢你们主子的脸,还不该死吗?抽十鞭子是念你们初犯,只给一点警告。带下去!”她脸色微缓,另行吩咐:“关夫人和二姨娘身体微恙,送她们回府静养,路上好生照应着。”六人齐声应诺。
一番命令下来,人人心服口服,既保住必饮虹夫妇的面子,也给了他们一个警告。
没人敢再小看这位少年夫人,不愧为名门之后,晓得拿捏分寸。
男人们带着猎物陆续回来,关饮虹一得到消息,立即奔过来请罪。
“贱内胡涂,扫了夫人游兴,真是该死。”
“关堂主请坐。美绢,奉茶!”贞阳给足了他面子,才笑道:“其实只是一件鸡毛蒜皮小事,全怪丫头们伺候不好。你是一位老爷,可别将这点家务事放在心上,开心的玩吧!”
“是,多谢夫人。”关饮虹安心了点,喝完茶即告退,去处理他的猎物。
阿诺在一旁陪坐,忍不住赞道:“姊姊,你大长进了。”
“一回生两回熟嘛!”贞阳细语道:“阿蜂这丫头一向嘴坏,阮嫦娥这般胡闹,我看有一半是她教唆出来的,早想教训她一顿了。”
阿诺微笑。他的小姊姊似乎已用不着他来烦心了。
燕无极一行人也带猎物赶回,贞阳奔上去迎接,他跃下马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见血的。”
她好奇的脑袋瓜子马上缩回去。
“好可惜哦,看来我没办法学打猎了。”贞阳欣羡又佩服的目光投注在英气飒爽的张宝儿身上,真是夫唱妇随。“还是别学的好,免得一路晕倒。”
“呵,你取笑我,你真坏!”她不客气的捶打他,他只当在搔痒,反而担心她疼了手。“好、好,是我错了。我只是担心你会变成倒娘!”
“倒娘?”
“昏倒的娘子。”燕无极大笑,看她脸红加倍的可爱,恐她老羞成怒追打老公,一把抱起她放回树荫下,始有人将野味端土来。
“我会努力,不让自己再晕倒了。”她立誓。
燕无极看向小舅子,他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和阿诺一个样:充满狐疑、欲笑不笑。“郭铁诺——我们回来了!”
秦药儿一马当先疾驰而至,将师兄远远地拋在后头,得意之至:“郭铁诺,你来点收吧!其实胜负一目了然,这回我赢走了。”她将挂于鞍旁的樟子、野兔、飞鸟一只只扔在席前。
“秦要命——”龙湖雷霆万丈地怒吼而来:“你居然不守江湖规矩,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赢了也不算数!”可怜他的鞍旁,只挂了一只孤伶伶的狸。
“谁不守规矩啦?姑娘我出手又狠又准,赢得你灰头土脸,你自然不服气啦!”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眼人一看,不用说,龙湖准又上当吃亏了!谁有这种要命的师妹,使尽吃女乃的力气也讨不好去。其实,药儿也没做什么,只是在搜寻猎物的过程中,她小泵娘聪明的跟在师兄身旁,等候猎人寻获猎物,拿起弓箭欲射之时,她大小姐小手一挥,飞镖“咻”一声正中目标,猎物应声倒地,她再把猎物带回为旁挂好,只是这样而已。
龙湖上了当自然不肯再让她跟,她便两手扠腰威胁他:“你想把我放单?万一出现一只老虎或山猪呢?万一我迷了路回不去呢?你将我带离沧浪岛,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我爹交代?”
他真想告诉她,最凶恶的老虎遇上“母老虎”也会落荒而逃。
想她秦药儿欺负师兄向来是“不择手段”的,谁教他不识相的拜她老爹为师,害她平白无故由老大降为老二,想占她便宜?门儿都没有!
她得意洋洋的睥睨四方,突然睁大眼睛指向席内:“她怎么啦?突然倒下来睡觉!”燕无极和郭铁诺同时转身,脸色大变。
“贞儿!”
“姊姊!”
立誓不再晕倒的郭贞阳,晕了个人事不知。
不到天黑,她“见血即昏”的事迹,也传得无人不知。
※※※
必氏妻妾大打出手的丑闻,自然也传到燕无极耳中,他想妻妾不和的原因通常出在男人的态度上,便找个机会私下劝戒他。
“老关,听我一句话:家和万事兴!”燕无极拍拍伙伴的肩膀。“纳妾是常理,只要嫂子默许,多个人伺候并无不可,只是,家有家规,若让小妾坏了家法,你教嫂子如何管家?只怕你也不得安宁!老婆是三媒六聘迎娶进门的,侍妾随时可以花钱买,孰重孰轻,相信你是明白人。”
必饮虹点点头。以前他嫌宛晶没情趣,夫妻做久了也乏味,才兴起纳妾;嫦娥入门后,他的确快乐了一阵子,但天天见面很快也就不新鲜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一旦得手也不过如此!阿诺判断的没错,关饮虹不是专情的人,交际应酬已成习惯,不可能钟情于一名女子。阮嫦娥的表现教他失望,不如老妻忠厚贤慧,任他歌台舞榭也不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