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就可以满足你吗?”
“不错。”
只有在有羽童的地方,他可以有不必太多的矫饰,不需太浓的理智,一派的直接,虽然有时显得脸皮很厚,却更真实。
这真是一个令黎嫘心痛的回答,多愿大声呼出她心中的爱意,还有她能够做他事业上的好夥伴,楼上那女人绝没有她一半能干,但显然欧去蓬处身香巢之中理智全失,等回到台北,她会让他充分了解她的好处。
终于,碍眼的人全走了,欧去蓬呼出一口大气,三步并两步奔上楼去。
“羽童!”
他拨开珠帘,趴卧在长毛地毯上看广告单的羽童像猫一样懒懒的瞄他一眼,又低头看她的。他想黎嫘倒说对了一点,就一位情妇而言,羽童的确不够敬业,不曾刻意讨好过他,可就很奇怪,他爱死了这份自然的、属于家庭的感觉。
他放松心情的随便坐着,脚旁的芭蕾女圭女圭音乐盒悦耳地轻响舞曲。他笑,有小童女在的地方就有音乐,近来除了上国家剧院听音乐会和观赏芭蕾舞,她已很少上台北了。
刘嫂把他送羽童的礼物挂在显眼的地方,那是几件大衣和外套,他相信只要她别再掉进泳池,应该不容易着凉了。
“妳不喜欢这些衣服?”
“喜欢。”羽童坐起身,“等你来试穿给你看啊!”
她像模特儿般展示一袭白色皮草短大衣,然后是鬈毛羔羊皮外套,还有喀什米尔毛料剪裁而成的冬季洋装和套装,和一条搭配的乳白色围巾。
“妳好像很少上街买衣服了,怎么回事?”他锐利的看出。“我喜欢妳穿得漂亮月兑俗,如果妳嫌麻烦,可以请服饰公司把每月的目录寄到家里,选中意的就叫他们送来给妳试穿。以前我妈妈也常这么做。”
“我不是你妈妈。”
“我知道。”他咯咯笑了起来。
她修长的身躯懒猫似的倚着床柱,慵懒懒地说:
“这种日子过久了,人会变懒的。”
“我就是要妳这样子。”欧去蓬捧起她一双手,已经完全没有做过家事的痕迹了。“把妳娇养惯了,妳再也无法离开我了。”
“你的口气好像豢养宠物的主人。”
“而妳正是我的宠物。”
欧去蓬从她背后紧紧抱住她,耳鬓厮磨地亲热时,羽童也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或只是在开玩笑。
后来羽童把广告单收起来摊在床上,已不再想那件事,这些介绍休闲农场的广告单是她从装衣服的袋子翻出来的。
“我们是不是要去度假?”
“对,在圣诞节,我可以离开两、三天。”
羽童听了,不觉高兴,反而有几许寂寞的感受。他以前就说过无法陪她过年,所以把圣诞节留给她做为补偿。阴历过年对中国人有特别意义,完全属于家人的,而圣诞节则可以奉献给家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妳选好要去哪里了吗?”
羽童随手指了中间那张。
“香格里拉?”
“我喜欢欧洲式的木屋,早想去住一次了。”
“决定了就好。”欧去蓬将纸张全扫落地,再一次拥她入怀。
他们两人似乎依照无言的协议,朝着欧去蓬预定的愿望在发展,不敢越雷池一步,直到圣诞节来临。
那天他们刻意打扮,在饭店享用圣诞大餐,并留在饭店的舞池中跳舞,直至天明。
第二天两人换上轻便的牛仔裤和皮外套,拎着简单的行李出发了。羽童从一离开社区就十分快乐,像个活泼欢快的孩子唱起歌来。
“我不知道妳有一副美妙的歌喉。”
“我好开心啊!”
“妳在提醒我以后该常带妳出来玩吗?”
“我可不会这么说。”羽童羞赧地说。
他呵呵笑了,眼神变得柔和。
在富有乡村野趣的休闲农场度假,日游山水风光,夜观自然景象,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卸下盔甲,暂时忘却为自己的心挖一道护城河,很容易拉近彼此的心。
顺道游览附近的三清官,又到梅花湖,湖中有一浮岛,有吊桥相连。
“妳要走吊桥或是泛舟?”欧去蓬显得很体贴。
“泛舟!”两人同声答道,抚掌大笑。
泛舟至湖中心,停下来欣赏四周的风景,掠掠发,又不约而同月兑下外套,不禁相视一笑。
“愈来愈有默契了。”
“嗯。”羽童微笑作答。
“去过太平山没有?”
“没有。”
欧去蓬向她聊起去太平山看云海、日出、雪景,那么温柔地对她微笑,她冲动的倾身吻了他的面颊。“过年后我们再一起去,如果有更长的假期再计画出国。”而后他吻了她,非常轻柔的,羽童感到自己沉寂的心又悸动起来。
“去蓬,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妳。”
羽童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喜欢不包含爱。
欧去蓬享受生命,但他拒绝再爱上任何女人。
爱上一个不爱妳的男人,太苦了!羽童深深明白。
第六幕
散场后,羽童步出国家剧院,斜刺里有个人贴近她身边。
“啊!原来是谷经纶谷医师。”
“好久不见了,孟小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羽童并不高兴看到他,一方面她相信医院的人都已知晓她的事,一方面他是谷琇晶的哥哥。
“孟主任周年忌时,我在庙里看见妳。”
“你也去了吗?谢谢!我以为大家都已忘了我爸爸。”
“我没有忘,可是我也知道妳并不喜欢见到我,所以没过去打扰妳。”谷经纶沉着地看着她。“我可以跟妳谈一谈吗?”
羽童含糊地应着,不作明确的答覆。谷经纶曾经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他想对她说什么,她猜也猜得出来。
“车子来接我了。”
一辆深色的大轿车停在她面前,司机过来为她开车门。谷经纶仅仅移开了一下注意力,对着欲离去的羽童说道:
“我已向医院提出辞呈,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什么?”羽童不敢置信地回头。“你不想当主任了?”
比经纶的表情诉说他的诚实,羽童心头瞬间翻腾了百十次,迅速作下决定。
“请上车,我们不能阻碍交通。”
羽童对司机说了餐厅的名字,便沉默着。谷经纶碍着司机,不便多说话,何况他并非能言善道者,只能以他的眼眸赞美羽童的风情华采,他一向知道她漂亮,而今在适当的装扮下,更见雍容大雅。
她穿一袭纯白窄裙式小礼服,白丝袜,金色高跟鞋,两耳垂下一对华丽的镶钻带珍珠的金耳环,白与金两色自然烘托出高贵之感,薄薄的淡妆,更凸显她如精雕而成的玉人儿,只有盘于头顶的发髻在粉红缎带缠绕下,保留了青春俏皮。
羽童请司机一个钟头后再来接她,和谷经纶走进高雅的餐厅,她为自己点了一杯牛女乃和一片吐司当消夜,使谷经纶有些意外。
“你也喜欢看芭蕾舞剧?”
“我特地去等妳,『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第一场,我赌妳会去。”
“你运气不错,今天欧先生有应酬,无法陪我一道观赏。”羽童开门见山的说,“我猜猜你想跟我说:早点月兑离这种没有明天的日子,别再与人同居了,是不是?”
“羽童--对不起,孟小姐。”
“你叫我什么都没关系。”羽童有趣的看他发窘。
“妳知道吗?妳变得好高贵,让我不敢亲近,我原有个傻念头--”谷经纶一直学不会世故,因而显得年轻。“因为琇晶的缘故,在孟主任去世以及妳离婚时,我不便出现在妳面前,如今事情已过去一年多,所有的不愉快和痛苦都已减轻而淡忘,我奢望妳会重新考虑我,我一直喜欢妳,但是现在,我知道不可能了。我还是从前的我,妳却已不是过去的妳了,我突然觉得……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