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过了十点,希珑去停车,羽童顺道去取信件,一封封大略浏览一下,广告单随手扔进垃圾筒,最后只剩下一张明信片,给卫希珑的;因为是明信片,不代表隐密性,羽童便翻面瞧了瞧。
希珑:我已证实有二十五天的身孕,婚礼何时举行?
盼望你的琇晶
羽童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一次比一次发白,心痛到绝望时竟能够冷然地面对希珑,一起搭电梯,同时进屋。
“你这个伪君子,下地狱去吧!我诅咒你!”把明信片一撕成两半甩在地上,羽童奔回房锁上门,她不要在他面前崩溃。
卫希珑嘀咕:“神经!”可是当他看清那一行字,霎时之间,错愕转为惊喜、懊恼;惊喜是必然的,他年纪不小了,但不免懊恼琇晶的步步逼人,故意使用明信片,存心让羽童发现,逼得他再也无法逃避了。
但很快地,喜悦之情见于颜色,赶着去朝见他明年出世的宝贝儿子的娘。
经过一夜的讨论,卫希珑清晨回来就向羽童提离婚的事。
“你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的?”羽童木然地问。
“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怀孕了。”
“最少有一个多月了吧,而我一点都没有发现,你太厉害了,卫希珑,你应该去当演员,你太会演戏了。”羽童愈说声音愈厉,“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那个女人她十全十美吗?她比我更温柔漂亮吗?为什么你们可以狠下心一而再的伤害我?今天你敢跟我提离婚--卫希珑,你泯灭天良,你会有报应的!”
卫希珑听她说得苛薄,忍不住怒火上冲,原有的些微歉意也消失了。
“别的不提,光说妳肚皮不争气就够妳羞死自己。”
“你……我们结婚才三年多……”
“琇晶却一个月就有了消息。”他卑视她。
造句话像鞭子一样打在羽童身上,痛彻心肺,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委屈,紧紧抱住自己号啕大哭起来。
从结婚那天开始,她小心翼翼地保护她的家庭,种种无法忍受的欺骗、背叛、屈辱、悲恸和孤独霎时化为一股洪流,汹涌地泛滥着,转眼间她完全被淹没了。
她哭得好似她的世界正在破裂瓦解,泪水湿透了衣襟。
“我不……我不要离婚……在我给了……你一切之后……你怎能……要求我……离婚?……我绝……不答应……我恨谷琇晶……我恨你卫希珑……”
卫希珑避出门去,两天后回来,同样的戏再上演一次。
一个月之中,他回来了五、六次,一回更甚一回严酷地打击羽童:
“妳自己不会生,就不能让别的女人替我生吗?是妳不中用、不争气!难道要我卫家因为妳而绝后吗?”
“妳以前的温柔善良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妳因妒生恨,存心让未出世的孩子变成私生子,妳真是太恶毒了!”
羽童憔悴了,任泪水在她颊上簌簌地淌着,仰脸问道:
“告诉我真话,即使谷琇晶没有怀孕,你仍然会逼我离婚对不对?”她哭哑的声音充塞着对爱情的绝望。“因为你对我从来没有真心过,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藉机霸占我的财产,你不爱我却又纵容我像个傻瓜一样的去爱上你,看看我变成这副可怜的模样,这就是我爱上你的下场吗?”
卫希珑故意不去看她。
“如今我失去利用价值,你可以理所当然的抛弃我了,是吗?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一点,有没有--”
“没有!没有!这样妳满意了吧!”卫希珑烦了,只想速战速决结束这段婚姻。
厅上顿成坟场般死寂。
羽童缓缓拭乾了脸,暗暗发誓绝不再为男人掉一颗眼泪,她终于感觉到什么叫心灰意冷,和所谓怨恨。
盯住卫希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已见不着他有一丝温情或留恋,羽童的目光飘向壁上的一张两人合照的相片上,冷冷然茫茫然似私语:
“我的丈夫是心脏科医生,他却把我的心挖了一个大洞。我的心在痛吗?不,它已麻痹了失去知觉,只有鲜血不停地淌着。
“男人啊,你可以使女人流乾眼泪,但绝不能让她的心滴血,否则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除非你也嚐到被爱人背叛而失去尊严、骄傲的滋味,除非你比今天的我更痛苦、更可怜,此恨永不休止,永不休止啊!”
大热天地,卫希珑连续打了好几个寒颤。
第四幕
仇瑷苗心中不安地不断以眼尾的余光打量这陌生人,不晓得让他跟她回公寓是对还是不对,但看在他不介意陪她爬楼梯的份上,遂有了一、两分好感,如今的年轻人个个古怪,宁可上健身房却不肯走楼梯。
欧去蓬主动告诉她:“我是听说孟小姐和她先生离婚了,所以过来看看。”
“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他会有报应的!”仇瑷苗难掩愤慨,话匣子打开了。“我敢说他一直在算计羽童的财产,主任死后,他有一阵子对羽童好得不得了,可是等到值钱的东西全变成他的,他就狠心把羽童一脚踢开,你说,这样的男人若不遭报应,老天还有眼吗?幸好当初在计画婚礼的时候,主任坚持把这间公寓登记在羽童名下,那男人才抢不去,否则现在羽童就要无家可归了。”
仇瑷苗开了大门,对欧去蓬已失去警戒心,欢迎他进来。小巧的客厅一目了然,并没有羽童的影子。
“请问妳是孟小姐的……?”
“我是她阿姨啦,主任是我表姊夫!我早年守寡,为养大两个儿子就到他家做事,直到主任去世,我才搬去跟儿子住。”仇瑷苗叹息道,“羽童打电话给我,说她离婚了。那个傻孩子一向死心眼,我知道她一定受不了的,就赶紧过来看看,果然……唉!先生你既然是她朋友,拜托你好好劝劝羽童,折磨死自己除了让卫希珑更称心如意外,她爸爸在地下也不会安宁的。”
“她人在房里吗?”
“大概吧!这些天她几乎没吃什么,也不睡,像游魂一样神不守舍,我看了实在心酸。”仇瑷苗忍不住抽噎起来,“想到以前她仍是小姐时,真的好像一位快乐骄傲的公主,自从认识了那男人,她变成小媳妇似的在迎合他,结果……”
欧去蓬不去理她唠叨,打开房间门,触目一片狼藉。印花的双人床上,羽童居中而坐,手持剪刀很专心的在剪着纸片。
“羽童!那是妳的结婚纪念照片。”仇瑷苗冲过去想抢下剪刀,抵不过羽童一声厉叫:“走开!”无功退下,且无限同情地看着一床的碎纸片,四下巡望,原本墙上挂的、几上摆的大张小张照片都已不见踪影,框子、玻璃随便掷在地上。“妳下来时要小心,地上有好多玻璃碎片。”摇摇头,苦笑对欧去蓬说:“你看好她,别让她下来,我去拿扫帚。”
欧去蓬饶富兴味的凝望羽童,毫无疑问的,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里都没有他的存在,不,也许该说,任何男人都令她厌恶。这情形自然会随时间而有转变,然则,她应该不至于再想缠住或捉住一个男人。
他讨厌婚姻,想来她也讨厌,等过一段时间若能说服她跟他在一起,她将是很理想的情妇人选。他想安定下来了。
***
今夏最热的暑天,窗外,阳光搂着灰尘狂歌漫舞,窗内,冷气开到最强一样让欧去蓬气躁心浮。
“如何?她依然不肯答应吗?”
“是的,董事长,孟小姐拒绝当任何男人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