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从不肯跟人类共患难的势利鬼。
盼盼不渴也不饿,努力捡拾心中残余的怒气,安慰向己:是他不对,他明知我的心意却又来乱人心神,太自负了,况且他的态度十分恶劣,没骨气的女人才受得了。如果傲慢也是一种爱,让他去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如此反覆,直到她像个孩子似地酣然入梦。
第四章
棒天一早,允笙便开车去海边散心,下午,回转花莲车站,接一孙法恭回来。这一路上,气氛沉闷,孙法恭不用问也知道这桩婚事无望,允笙必是吃了亏。
盼盼见到他来,高兴得语无伦次,等甥舅俩叙完家常,却见允笙提着行李下楼,说道:“我也该销假上班了。台北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法恭问盼盼:“你们闹翻了?”
盼盼不好提昨晚求婚的闹剧,摇了摇头,反问:“舅舅,你怎会以为我们两人相配,将我的相片给他?”
“我早知道你不会中意他,只是总裁执意如此,我想让他试一试也好,成功了表示你们有缘,不成功他自然会死心。”
“这更不可能了,我与你那位总裁素未谋面,他看中我那一点呢?”
孙法恭耸个肩。“我也不明白。就上回你寄来的家书里附了张全家福,老总无意中瞧见了,便一直追问有关于你的事,没几天,就下令允笙先生向你求婚。”
“你怎么也没事先通知我,就这样把我骗来。”
“我也没料到舞台便设在这儿啊!”
盼盼满脸狐疑,她知道舅舅一打哈哈,就表示话里有鬼,他肯定是知道卓彧的计画,即使没在一旁敲边鼓,至少逃不了“知情不报”的嫌疑。然舅舅毕竟是长辈,她又正有求于他。
“算了,这件事就别再提起,怪糗的。”盼盼笑着撒娇道:“不过,舅舅,你要帮助我一个忙。”
“说说看。”
“我想到台北工作,闲余准备银行特考,爸妈那边你帮我说说。”
“怎个说法?”孙法恭眼皮也不眨一下。
“爸妈若是知道我住在你那儿,应该肯点头吧!”
“那还有什么问题。”孙法恭爽快的答应了。
实则他另有一番私心。
卓允笙已将盼盼和秦雨晨交往的经过全告诉他了,他自然不同意,此番盼盼欲舍故乡至台北生活,自然也是为了秦雨晨。他了解盼盼,即使阻止她,她也一样会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盼盼留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他试探:“在花莲这段期间,可有遇上艳遇?”
盼盼晕红着脸笑道:“谈不上艳遇,不过倒认识几个有趣的朋友。”
***
这房门深锁,除何玉姬夫人本身,未经允许是不准任何人踰雷池一步的,连雨晨、雨樵、雨萱兄妹及雨樵之妻薛妲竹也没胆犯忌。这个家,是没人敢违抗何夫人的。
里面有奇珍异宝吗?没有。藏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吗?也没有。有的只是墙上一幅桌面大的油画,和一个摆了些许道具的小橱柜。终年拉上厚重的窗帘,即使外面的阳台正适宜俯瞰满园的香花,但何玉姬不管。
这幅人物肖像孤零零的处于这么好的大房间内,显然主人非常看重它,恐它受潮受损,空调廿四小时不关。
何玉姬每面对肖像中的女子一次,斗志便更增一分,这个已死去四十五年的女人总是唤醒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惨败。商场中诡谲多诈、暗涛汹涌,何玉姬曾无数次立在“她”面前做下动辄上亿元生意的决定,而最后她总能挂上胜利的微笑,因为“她”的存在引发了她天性中残忍的一面。
“她”名唤卓丝琴,死去那年才满双十年华,就以这副容貌永远活在肖像中青春不老。
她的美丽是上帝的骄傲,即使连女人都不禁要赞美的。一头乌黑的头发,白女敕的皮肤,连眨个眼睛也别具韵味,小小的脸蛋清丽难言。何玉姬自问在最妩媚多姿的年纪里也是远不及卓丝琴,而她也有过追求者排长龙的风光呢!
千越企业的总裁何玉姬并不如外界传说那般幸运,她在美国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就像她以前或往后所有的不如意一样,她一慨归咎于“那个女人”带给她的阴影。后来回到国内,认识前总裁秦金田时已经三十岁了。年近五旬的秦金田正因元配不孕而离婚,心情郁闷,何玉姬利用了一点手段接近他、抚慰他,继而将之收进掌心里。
往后十年何玉姬努力学习,在秦金田逐渐衰老、权力慢慢移转到她手上时,有一天,她找出一张多年前的照片,请一位最好的画家,将卓丝琴栩栩如生的绘出,将她钉死在画框中,好永远看着她,磨利自己的心剑。
今晚,是卓丝琴的忌日,何玉姬出神地望着肖像,已有一整个钟头了,心头情感混杂交战,由怒转悲、由悲转怒,举起手臂,一只飞镖射中卓丝琴的眉心,再一镖,射中左眼……何玉姬镖镖不虚发,转眼卓丝琴身上已连中十数镖。
“你这杀人凶手,我诅咒你在地狱里受尽千千万万年的苦楚,永还不要再轮回投胎来害人。你死吧!你死吧!……”何玉姬激动得头发也散了。
肖像里的女人只宜远望,细看则惨不忍睹,因身上布满了针痕。每隔一段时间,何玉姬就要叫人来修补画像。
“显然阎罗王也被你迷住了,我早知道你这妖孽绝不肯甘于寂寞,又要出来害人,……”何玉姬感到心中仿佛中了一箭。回忆过往总令她痛苦不堪,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个性一碰上感情的纠结就一世再也松解不开?
她走出禁地,来到大儿子的书房,果然又跟夏敏飞腻在一起。
“妈!──”雨晨不满又尴尬的叫一声。
“你出去!”她指着夏敏飞,连瞧也懒得瞧他一眼。
雨晨向他挤一下眼睛,阿敏无声的走了。
何玉姬坐在咖啡色皮躺椅里,闭目叹息一声,过得一会才睁眼说:“我要黎知庸带给你的秘件,你都看得很清楚了?”
“不错,而且我也办到了。”
“在花莲你表现得还不错,总算使卓彧的希望落空了。但现在,你跟她有多久没通电话了?”
“大概……一个礼拜吧!”
“她也没有打给你?”
“我没让她知道。”
“为什么不给她电话?”何玉姬冰冷的目光使雨晨不禁打颤。“整整一个星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尤其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孩。”
“妈,你要我破坏盼盼和卓允笙的婚事,我办到了。其实根本多此一举,卓允笙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雨晨不耐烦的搔搔头。“现在,你又我怎么样?”
“我要你娶她。”她异常平静的说。
这对雨晨却是重大的打击,内心里像炉灶一样,燃烧得啪啪作响。
“妈──你开玩笑!”
“一千万新台币。”她一本正经的提出交换条件。
“我不能,妈”雨晨挣扎着。
“三千万新台币和一栋专属于你的房子。”何玉姬面无表情的说:“不听我的话,就滚出这个家,当然,我死后你一毛钱也分不到。”
雨晨说不出话来了。何玉姬看了他一会,胜利的一笑,起身说:“明天我会签一张支票,作为你的活动经费,另外,金卡随你使用。”拍拍儿子的肩膀鼓励一下,便走了。
没多久,阿敏溜进来,悄问:“慈禧太后跟你说了什么?”
雨晨失神般的说:“她要我结婚。”
“跟金盼盼?”
“嗯!”
“她是好女孩。”
雨晨依然无神。“天底下的好女孩那一天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