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你女儿,我一直想请教你怎么教导她的。”
“那方面?”韩宝玉也有做父亲的骄傲。
“整体而言。”
韩宝玉用笔轻敌桌面,帮助思虑,做了这样的回答:“柔娃之所以有人缘,一半是天生的,另一半是她自己努力学习,使自己跟任何人都有话说。而我,只是顺着她的兴趣让她去学习地想要的知识和常识,就这样。”“可是清屏也学了钢琴、舞蹈,脾气还是那么拗。”
“你有没有问过她学这些才艺的动机?”
“动机?”
“有些人学才艺不是为了充实自己,只是向同学们炫耀,夸耀家中有钱罢了。”“小孩子难免的嘛,柔娃就没有这现象吗?”
“她在学校里我是不知道,不过我一直很注意她有没有进步,有进步才表示她是真的想学,相反的只是在搪塞父母而已。”
宋理杰搔搔稀疏的头发。
“她今年要考高中,该不会力不从心吧?”
“你要问她啊,你不问,孩子不会主动回答你的。”
“你也这样问过你女儿吗?”宋理杰质疑。
“想到就问,没想到也要问,养成习惯自自然然就会开口。柔娃要联考之前大概压力大的关系,有阵子脾气也很怪,我问了一次又一次,她才跟我说她不能再花那么多时间去学其他的东西,她念书时间都不够了,学校的考试愈来愈多,……她哭了,因为她真的应付不了,……我听了之后出她还难过,立刻打电话取消三个才艺班的课程。后来她顺利考上了女中,自己主动又去复课了。”
他嘴里纵然说得轻松,眼中却已流露出焦虑和欣慰。
宋理杰感到长久以来的无力感,在?那间似乎有了解答,而深深感慨起来。“你刚考上大学那年就闹着要奉儿女之命结婚,许多原本看好你的人都在幸灾乐祸,认为你这一生差不多完了,没想到你还是有出息,不但闯出一番事业,连做爸爸都做得出我成功。”
“得啦,若宋,你根本不适合唉声叹气,别装了。”
韩宝玉没兴趣听男人发牢骚,大多时候,女人也包括在内。
宋理杰呵呵一笑,又回复市侩佬的模样。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我家里也有个十九岁的儿子!”
“很简单,我不忍心让太太、女儿饿肚子,如此而已。”
韩宝玉说得轻描淡写,其实是不乐意重提陈年往事。
面对眼前离婚的压力与困扰,还有脸津津乐道十六年前打动一时的罗曼史,不是很滑稽吗?他想。
宋理杰偏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继续恼人的话题。
“你和你太太真的要……离婚?”
韩宝玉“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什么时候?”
“这两天就要签字了。”声音很冷。
“别摆出那张脸给我看好不好?你年纪愈大就愈不爱笑,真是奇怪!”宋理杰兴致勃勃的说:“说真格的,你太太是我见过最有气质、教养最好的女人,我相信很多男人都有这种想法,现在,这个女人要跟你离婚,该不是你有问题吧?……还是,外面有这个。”伸出小指比画,表情暧昧。
“姓宋的,你他妈的真教人讨厌透了!”韩宝玉不客气的大发脾气。“我没问题,毛病出在你脑袋里有太多大多的残渣!”
“别火!别火!”宋理杰也不在乎,他自知理亏。
韩宝玉大口大口喝茶,急思送走瘟神的方法。
他不讨厌宋理杰,虽然彼此在观念上有很大的差距,但还算谈得来,只是宋理杰有时过分“坦率”的谈吐真的使人吃不消。
“柔娃呢?你接回来了?”
韩宝玉敏感的看他一下。
“替你家少爷问的?”
“对啦!对啦!”宋理杰自己比谁都好奇。
“期考一考完,我家老头、老妈就亲自监督公司的货车去运她的行李,现在人在东京迪斯奈乐园吧!”
“什么?不是前两天才开始放寒假吗?我家已快被那三个孩子吵翻天了。”“我老头早就计画好了。”
韩宝玉悻悻然的说。为了接柔娃回来,他岳母打电话来狠骂了他一顿,大意是说他像没人性的冷血动物,连过年都不便母女团圆。
我家老头才不管这些呢,韩宝玉接到电话时心里也同意老父的做法,当初约定只到学期完,要韩笑天夫妇继续忍受孙女不在身边的思念之苦,那是不可能的事。学期初左丽凰声明分居时要带走柔娃,就差点引发了一场“内战”。
“你太太真像一只美丽的凤凰!”宋理杰作下结论。
※※※
韩宅是马于独门独院式的楼房,除了韩仲节一家人远居国外,其余三代同堂居于一屋。
老人家住在楼下方便,韩老二一家住在二楼,三楼有老大夫妇和二个男孩,四楼保留给老二,其实不是变成客房就是做了孩子们的游戏室。
韩宝玉开车回来,安放于停车位,习惯性的看看手表,差不多九点半了,下车锁了车门,很自然的瞄一眼旁边空空的车位,心想老头子不在家,一个个回来的比我晚,好,有意思!
明知屋里没有人,他还是碰运气的按铃,按了铃才有回家的感觉嘛!
没想到大门居然应声而开,一个人冲出来,旋即扑进他怀中,韩宝玉吓了一跳,就着门口的照明灯看出是他大哥的小儿子。
“怎么回事?少杰?”
“三叔,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韩宝玉暗道:那又怎样呢?
“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人,好可怕哦!叔叔,你一个人会不会怕?”少年抬起头怯懦的眼神在求助着。
韩宝玉考虑了一下,说道:“会啊,平常家里不是爷爷在就是女乃女乃在,可是他们都到国外去了,我也不想一个人在家,所以……”
“所以怎样?”
“拖到现在才回来啊!”
韩宝玉拥着少杰进去,开了灯,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进客为便感觉很闷,边月兑下外套边打量眼前这少年。
“少杰,是你把窗户和窗市都关紧的?”
“对啊,我怕有人跑进来。”
“可是空气很闷,去打开好不好?”
“好。”
少杰顺从的听命,回头看见叔叔招手要他过去,很开心地和三叔坐一起。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叔叔,因为叔叔从来没有取笑过他的胆小,所以当他自窗帘缝窥见回来的是三叔,立刻跑出来投靠他。
“少杰,你有没有接到国外打来的电话?”
“没有。”
“你爸妈呢?有没有说几时回来?”
“没有,都没有。”少杰伤感的摇着头,更使人看穿他软弱的个性。
“没有的话表示他们很快就回来,你去做你的事吧!”
韩宝玉拍拍他的肩膀,起身上楼。
宽敞的卧室里摆了一套他心爱的音响,当轻柔的音乐流泻一室,他嘴里跟着哼唱,心情愉快地宽衣准备洗澡。
偶然回身,发现半开的门掩藏了少杰的身影。
韩宝玉走过来,砰地把门合上。
洗完澡出来,为自己调了杯酒,坐在起居室的电话旁等电话,韩宝玉预感今晚柔娃将有电话来。
铃──“喂!”
“韩先生吗?”
“哦,云峰啊,还没休息?”
黄云峰在电话那头没有听出总经理语气中含有失望,急急的说:“韩先生,不好了啦,A保险公司也委托‘达门’做估价,我们‘新阁’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韩宝玉不要手下员工称他“总经理”,他自己对男职员一律直呼其名,对再资深的女职员也称“X小姐”,永远不会弄错,使得一些自认貌美的女职员好失望。“韩先生,你看这件工作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