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山对医师低语了几声,医师点点头先走,他则对她笔直地走了过来。
“生病了?”
还真是熟悉的对白,以前在医院第二次偶遇时,他也是这一句。
“不,我来买花。”一样的无厘头回答。
话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有空吗?请你喝杯饮料。”他比比餐厅的方向。
“好呀!”有何不可。
买了两杯果汁,他们坐在庭园的长椅。
“近来好吗?”他问。
她蹙眉想了想,“嗯,SOSO。”
要是没突然冒了个双胞胎阿兄,没有被捉去灵魂出窍,没有变成了植物人种在床上,没有去借身还魂,没有去当媒婆绑红线……还算过得挺平凡的。
“你呢?阿伯,什么时候喝喜酒?”
阿伯?“我才大你十岁而已,叫大哥。”他敲了下她的头,熟稔地像从前他常做地动作。
“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她痛叫,跳得老远。
于子山却楞了下,靖萱?
“看什么?看美女看到傻眼了?”她促狭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没,突然想起一个人罢了。”他捉下她的手,淡笑地摇头。
靖萱离开了,离开得毫无预警。连老大也失去了踪影,就像出现时般地意外离开了。偶尔他会怀疑,肩上总停了只嘴馋变色龙的女孩,是不是他的幻想?
只有客房里的“就是那个光”山猪布偶,证明着她曾存在的事实。
“嘿,过份哦!竟然当着你前任女友的面,说你在想着另一个女人。你还真懂得如何伤我的心呀!”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他却因她的话楞怔了下。“干嘛,我只是随口说说,不必那么认真吧!”她瞠大眼低叫。
不会那么小气吧?她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对不起。”他突说。
她一楞,“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很自私,想向你道歉。”
“你是于子山吧?”她突瞠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他。“啊?”
“我认识的于子山,有这么谦卑吗?”她打了个寒颤,搓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恶——害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哭笑不得,“唉,我是很认真地在向你道歉耶。”她那是什么反应?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告诉你,我认识的于子山是怎样的人呀!”她无辜地反驳。
“人都会变的。”他笑道。“尤其在经历了一些事后,总会有所改变。”
他想起前天,他梦见了祥远。
仍旧是爽朗的笑容,站在一片无垠的雪原中。
“祥远……”他唤了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祥远眼中闪着了解的光芒,双手大张地像是要拥抱整个冰原,神情却是无限地欣悦。
“祥远……”他不能明白,为何他还能如此快乐,他不是为了山,连命都丧送在山里?
“子山,我很高兴。”祥远望着山的表情是如此温柔而圣洁。于子山沉默。
“因为我能和我最爱的山在一起,这是我最棒的结局。”最棒的结局?“你死了,死在你最爱的山里。”他不能理解。“是山害死了你。”
祥远转头,温柔的笑了,“不,是山选择了我。”
“我不懂。”
“你懂的,子山,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祥远走近他,“去爱吧,子山。不要再ㄍㄧㄥ了。”
“爱只会带来伤害。”他的脸无表情地冷冷。
“你却没看见爱带来的喜悦。”祥远的眼中尽是宽容。
“祖父的光芒是因为祖母的存在,而我的喜悦在于我能一生都躺在我的爱里。”
于子山抿紧了唇,不语。祥远静静地笑了,张开臂膀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的耳盼低语,“你总是如此压抑,你不累吗?”
“我……”
祥远放开了手,转身往冰原深处开始走去——“祥远!”他想拉住他,不让他继续走远。
那是条死亡的道路呀!祥远……祥远却回身,对他挥了挥手,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我在我最爱的山里,我很幸福。”他大喊。“我真的很幸福……”是祥远周身那安详的满足让他无法伸手阻止,祥远选择了他最爱的——山。
而他呢?却只有逃避……“子山,不要再ㄍㄧㄥ了……”远远地喊声渐渐消失,一如祥远逐渐消逝的背影。于子山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举起手,他用力地挥着,朝祥远离去的山里,用力地挥手。
“祥远,你是混蛋——”他用尽力气地大喊,“我爱你这个混蛋——混蛋——”空绝的声音回盪在山里,“我爱你这个混蛋——~”
四面八方传回的回音,隐隐地像是祥远的笑声,不绝于耳……醒来后,他心中充满了祥和的平静,不再有每每想起祥远和祖父母的愤怒。于是,他知道,他不再受那句话束缚——我不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再!
童维真上下打量了他,“嗯,改变……有变老了,也变胖了。真的有变啦!”
“你这个小表!”于子山楞怔后,咧嘴大笑,长臂一伸,将她压在胸前,用力地揉散了她的头……“哇哇——救命呀!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救命呀——阿母——”树影剪剪,午后虫鸣声中夹杂着哀哀讨饶声飘散……这是一个美丽的午后……***
月老洞——─于博和月老看着屏幕中那笑闹的两人,不时含笑着点头。
“这下你可放心了吧!老友。”月老对于博说。
“嗯,一波三折,但是总算良缘柢定,无后顾之忧了。”于博欣慰地抚须笑歎。
“呵呵,说到底,还不是你那曾曾孙太过顽固,才会兜了那么大一圈。”曾经在冥河畔指点过“他”的长须老人从门外走进。
“总比你那差点把事情搞砸的小孙子好。”于博不服地反驳。
“哎呀,你是在怪我?还不是你想的什么鬼点子,还要他拖着他妹妹下水,就为了一条姻缘线,搞得他们小孩子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长须老人——童俊也有话要说。
要不是他孙子有爱心,舍身救了一条生灵,菩萨慈悲,特准他投胎转世。现在,说不定还在披着绿色的麟皮,当只爬虫类呢!
而上头也是看在他们也是爱孙心切的份上,不予追究,他们才能在这安然无恙地闲瞌牙。
否则,哼哼...事情那有办法如此圆满落幕?
这死于老头,还在这拿了跷卖乖!
“那你现在是在怪我?”于博瞪大了眼追问。
“好了,好了,都几十年老友了,还在为小孩子的事动气。”月老插进他们之间,当和事佬。
“只要结局和睦,万事皆大欢喜就成了。”月老指指屏幕,“你们瞧瞧,那俩人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做老人家的,就不要太计较了。”
于博和童俊看向屏幕,果然于子山和童维真不知说了什么,笑得正开心。
两人的小指上,一条鲜红的红线牵系着他们。“好吧,看在你曾曾孙有眼光,挑上我孙女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童俊拿乔地说。
“哼,我才懒得和你计较。”于博冷哼一声。虽然呕气,两个老人看向屏幕的眼神却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唉,谁知道呀!只要再过几个小时就成定局的姻缘,却又让子山硬生生扯断了。”于博歎了声,想起了宁远。
那女孩,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没和她结上亲家,他是有些惋惜。月老抚须淡笑,“姻缘天定,于子山心里还是对童维真有所属意。才会在听到她出意外时,又硬生生地扯断了和宁远的姻缘线,天意、天意。”安上的姻缘,还是不敌人心中的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