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收拾碗盘,把活动式桌子移走。
他走向床边,拉好她身上的薄毯,她转头瞪他,他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地交缠在一起。
她在他眼里看到款款深情和喜悦的笑意,那清楚表示,他有多爱她、多喜欢和她在一起……
她低下头,脸红地回避。搞什么?她意志要坚决一点,男人偷腥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绝对不能屈服,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他……
所以她命令自己更加冷漠,他要照顾她,就让他去照顾,如果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弥补他造成的伤害,那宋子言就大错特错了。
面对愈趋冷漠的妻子,宋子言也无法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过度的解释也许又会激起战火,但放着什么都不说,他更是心慌意乱。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完全陌生的恐惧之中,晓源独立自主,一旦决定了就会义无反顾,她看起来好说话,其实骨子里非常倔强,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晓源准备好的时机。
这一天,婶婶想对宝宝做进一步的检查,护士带领推着轮椅的宋子言来到妇科超音波室。在门口,姜晓源不让他进去,有关孩子的事就是她最脆弱的部分,她不想让宋子言见到她这一面。
“你不用进去。”
“我的宝宝的爸爸,这是我们父子或父女第一次见面。”他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得意。
她冷哼,拒绝被男人白痴的反应感动。“你说过孩子不是你现阶段人生规划中的一部分,不必表现得这么热切期待的样子。”
只是千军万马也拉不动宋子言。
他仍然一脸得意。“错了,如果不是我想要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受孕的机会,我们好一阵子完全没避孕不是吗?我说过计划可以修正,晓源。”
没错,后来她并没有实行戳洞计划,而且从宋家主屋那一夜之后,他就没有戴了。
不管这些拌嘴,看到小小胚胎在她子宫里像种子般生长,展现坚韧的生命力,那种奇妙的感动让姜晓源硬是红了眼眶。果真,孩子是她脆弱的一部分。
只是在午夜梦回时,她总是会被车祸的阴影吓醒,她想的不是自己受伤有多严重,而是,如果在那场车祸里她失去宝宝,她会有多责怪自己、多埋怨自己的不小心……
“宝宝是个厉害的小战士,他既然能成为我们的孩子,就会像我们一样拥有好强不认输的个性。”
每天她被恶梦吓醒,不过几秒,宋子言必定会在她身旁,陪她度过惊醒后的时刻。
然后她会任性,对一切都不安,开始乱说话。“你是大律师,我知道,宝宝我是带不走的,如果我们真的走到必须分手的那一步,能不能把监护权给我?我可以单独抚养宝宝,你有的是机会能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但我没有,我忠诚度这么高,我怕我没机会再嫁给别人……”
他坚定地说:“我们不会分手,不管你信或不信,或有多少猜疑,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要的是你,我们不会分手,你也别想有机会嫁给别人。”
嫁给别人?即便这只是晓源一个虚幻飘渺的想法,却已能激起他最真切最热烈的怒火,他仿佛给自己设了一个假想敌,谁敢接近他老婆,就是他宋某人将全力反击的敌人!
毕竟对他而言,又何尝没有恶梦呢?
他同样会因为那挥之不去的恶梦在半夜醒来,他仿佛看到成千上万吨重的货车撞上晓源,她的人被抛飞好远好远……他浑身是汗,呼吸急促,双手手掌紧握成拳。他会飞快跳下陪伴床,冲到病床前,直到看见她安静平稳的睡容,他的心跳才慢下来,急促的呼吸才能放缓,紧绷的身体也才得以放松……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往前走,要比毅力和决心,姜晓源哪是宋子言的对手?
看着两人之间胶着且暗潮汹涌的状况,他迟迟不解释是怎样?就算她有鸵鸟心态,希望他不要说破,但以暗示来解释也可以了吧?
总不能永远都不解释吧?还成天黏着她,把病房当成“律师事务所市立医院办公室”,这是什么意思?
以上这些不满,加上住院十天累积的郁闷,这一天,姜晓源终于发怒了……
“我不要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去找董秀清,或是随便找谁都好,我不要再看到你!”
宋子言仿佛卸下心中的大石。他终于等到了,等一个晓源给他解释的时机,只要她提到任何有关秀清的事,只要她愿意面对,他就能清清楚楚地解释一切。
“秀清和我在一场校际辩论赛上认识,大一新生的她能跟大四的我搭配,让我当下对这个女生产生了好奇,因为好奇,所以去了解她、追求她。全国比赛结束后,我们拿了第一名,也开始交往。”
他将她困在病床上,半躺的身体压制住她的行动。他表示得很清楚,一旦要开启这道过往的神秘大门,他就不会让她有半途闪避的机会。
她咬着牙反抗。“宋子言,我不想听你们之间的爱情史!”
“这是我的故事,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要听。”
他继续。“我们爱得很深,毕业前,我开始准备国家考试,计划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律师执照。但或许是我太专心了,忽略了她,让她觉得寂寞。别的情侣在情人节或圣诞节可以享受烛光晚餐,她却只能在图书馆陪我看书,她无法体谅我对国家考试的决心,也无法体会这是为了双方的将来做打算,也或许是我太自私,没顾虑到她的寂寞,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所以最后她一声不响地离开,而我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她办了休学到美国念书,一年后,我拿到律师执照,也听说她在美国和当地的华裔第三代地产小开结婚。”
他的目光投向好远。“我以为的我爱情在秀清离开后就宣告死亡,我决定结婚是因为长辈的期待,也是因为人生规划中的时间到了。然后我认识了你,发现我们对婚姻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共组了一个平静的家庭,平淡的相处渐渐产生默契,我满意这样的生活,然而,我心底却不知道自己对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做丈夫的责任,还是其他?”
他紧握着她的手。“你给我的平静宁谧,跟秀清给我的大恨大爱是完全不同的感情,我分辨不出来哪一种才是我想要的,才是所谓的刻骨铭心?结婚初期,我确实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无解之后,我告诉自己何必非要分辨清楚,就这样与你走一辈子,我也非常乐意。
后来,秀清回来了。她因为家暴结束了短暂的婚姻,她说她需要我,走过一回,她才完完全全了解,我才是她想要而且能给她幸福快乐的人。她问我,我对我们婚姻的想法,我回答:‘以礼相待’,或许就是这一句,让她误解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所以她要跟我在一起,渴望回到过去的甜蜜时光。
我以为残留在心中、那些对她的感觉还是爱情,我想过我们之间那该死的协议,我知道我可以和你谈离婚,你个性好强,一定会立刻同意签字离开。但我做不到,我光是想到都觉得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我开始质疑难道为了过去那些可能残留、但自己也不能确认的些微感情,就值得放弃你、放弃我们的家庭?”
他吻着她的发。“你回娘家那一天,告诉我可以协议离婚,你不想再过猜疑的日子,我知道秀清的出现伤了你、让你不安,但你毫不在乎、随时可以放手的决裂却也让我非常害怕。为什么我会害怕?如果我还爱着秀清,那你呢?我对你又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当秀清吻我时,我没有拒绝,我真的想知道我心里想要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