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梨讥讽地扬开了笑。“总裁,多年前的协议,您现在才问我愿不愿意,不会觉得太好笑了吗?我倒是想到,从小到大,我的人生,何时可以自己作主?”
宋远达眉一竖。“重点是,我是在问妳,解除婚约的事是不是妳的主意?”
重点是,她亲爱的父亲根本不曾在意她的想法,就算是抗议,他依然有办法四两拨千斤,漠视她的意见。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他是王,没人可以违逆的王……
她垂下眼帘。“总裁,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和您一样惜才,不会反抗和樋口特助的婚事。”
女儿的答案让专制的父亲相当开心。“很好!那陈秘书,立刻去叫樋口过来,我必须和他好好谈谈,这婚事绝对要如约进行!”
“等等。”
“大小姐?”
宋恬梨闭上眼,脑海中清晰浮现震家公主依偎在樋口怀里的模样,那画面美得动人。
她不曾拥有任何感情,不曾和谁建立过亲密的关系。在母亲离家之后,她就不知道何谓亲情。友情?她没有谈心的朋友,所以不懂友情的可贵;但爱情……她在樋口和震家公主身上,的的确确感受到爱情的温暖,所以,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介入而破坏这种美好的感觉。
深呼吸,不畏强势的父亲,宋恬梨清楚地表达她的想法。“事情有变化,我不打算和樋口特助结婚。”
宋远达原本平息的怒火再度燃起,一个大掌又拍在办公桌上。“这件事没有妳选择的余地!我不管妳有什么变化,从现在开始,妳给我好好准备结婚的事!”
“总裁请息怒、总裁请息怒……”
宋恬梨耸肩。从小到大饱受父亲强权的压制和教育,她老早习惯父亲命令或咆哮的震撼力了。
“你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要扩大『宋氏』的版图,不是吗?”她清楚指出父亲坚持联姻的重点。
宋远达试着反驳,虽然这也的确是他的本意。“话不能这么说,樋口是难得的商业奇才,况且妳原本不也赞同这桩婚事?”
宋恬梨轻轻一笑,沈稳的眼底有淡淡的忧伤。“『奇才』比不过更实质的『产业』,一定有其他实力雄厚的财团是你所看重的……”
她深吸口气。“我同意总裁另做安排,无论你要我嫁给谁,要怎么扩充公司的版图、获得多少利益,我都不会反对。唯一的条件是,只希望总裁能放过樋口特助,同意解除我和他的婚事。”
女儿的表态,宋远达倒真的觉得惊讶,女儿一向不齿财团之间联姻的陋习,更厌恶那些财团继承人,当年和震老的协议,全是因樋口特殊的背景,女儿才同意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女儿为了樋口而委屈求情?
“樋口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对妳及对公司都好。”宋远达肯定地说。
宋恬梨起身,剎那间,身形似乎有些落寞。“但却不是个好情人。他因净悠小姐而封闭的心,将无法再容纳其他人了,哪怕只是一丁点缝隙……”
她深呼吸,打起精神。“总裁的决定?”
宋远达抚着下巴。有些事的确必须再深思熟虑。“我会告诉妳。”
她点头。“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宋恬梨转身离开总裁办公室,并轻轻合上大门。
“总裁有何打算?”一旁的陈秘书轻声询问。跟着总裁身旁多年,他知道总裁的做事态度,如果不同意,方才一定会拒绝大小姐,不会考虑。
“先打听清楚樋口取消联姻的主因,其他再说。”
“是,总裁,我立刻去处理。”
陈秘书躬身而后离去,宋远达点燃烟斗,轻烟缓缓上升,遮掩住他充满算计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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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的事,在那日表态之后,的确趋于平缓。宋恬梨原以为父亲已经同意解除婚约,却意外又有了变化。
案亲在得知樋口特助是因为深爱着震家公主而决定取消婚事时,怒不可遏,放话和樋口势不两立的同时,更凭着自己在金融界的人脉,强势冻结“震天”的借贷案。
震天因购买新的货轮,在交船的同时需要立即支付天价的资金,父亲的手段无疑带给震天及樋口特助极大的影响。
取消婚事之前,她和震天还有几笔土地投资案正在进行,所以对于震天的窘境,她很清楚,也知道是谁冻结了震天的借贷案──“联信金控”。
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再度谈判,为震天的借贷案再找一个出路。
宋恬梨坐在会客室,静静等待她即将要面对的人──“联信金控”执行长严仲允。
会客室大门开启,一位气势凌人的男子如风一般走入房间,他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拥有着无人匹敌的自信和权势。
严仲允继承了家族企业“联信银行”,这些年又开拓保险经纪及证券投资的版图,成功结合为台湾最具优势和影响力的金融控股公司。
“稀客。”他说,在宋恬梨前方的座位坐了下来。
“知道你在忙,不好意思打扰。”她说。严仲允的秘书说他刚刚外出,没想到因她的突然来访,他竟然愿意返回公司。
他凝视着她,嘴角有笑意。“老邻居了,别客气。”
的确,两家甚至到现在依然比邻而居,双方的父亲还是兄弟会的好兄弟,在出国念大学之前,两人每个求学阶段都是就读同一所学校!
就成长过程而言,他们应该会很熟,毕竟两家的互动是这么热络,但重点是,他们真的很不熟,就算是在公开场合巧遇,两人谈话的机率也微乎其微。
“你客气。”她笑不出来,挤出来的笑容还难看地挂在脸上。
从有印象开始,每回见到他,他总是保持着笑容,举止有礼、行为绅士,但对她来说,严仲允是只暗藏心机的笑面虎。
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他,她总是会显得很毛躁、很紧绷、很不自在,完全失去自己一贯的冷静。这样的状况,该怎么解释,是讨厌吗?是厌恶吗?嗯,没错,应该就是这些情绪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今天来拜访你,主要是为了震天的借贷案。”
严仲允挑起眉梢,肩膀似乎有那么一剎那震了一下。
“宋氏有投资『震天集团』股分吗?”他揶揄道。
“没有。”
基本上,宋氏总裁已经片面宣布和震天断交了。
严仲允打趣地扬起微笑。“那么,事情可奥妙了……”
“奥妙?”她皱起眉头,不懂他话语中的涵义。“和银行借钱一点都不奥妙。”
他勾起嘴角。“宋小姐,我好奇的是,既然已经不是投资者,妳以什么身分来和我谈震天的借货案?我记得你们之间已经解除婚约了。”
宋恬梨死命挤出一个好强的笑容。“婚约是解除了……但、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还是想帮他和你谈谈。”
严仲允轻笑。“那我的立场呢?我要以朋友的身分同意妳,还是以陌生人的身分回绝妳?”
宋恬梨双拳在膝盖上紧握,她稳住自己的声音。“震天的未来潜力无穷,和『联信金控』往来密切的话,并没有任何坏处,不是吗?”
“先回复我的话,我要以怎样的身分来考虑震天的借贷案?”他一句一句挑战她的极限。
她拧起眉,眼帘垂得低低的。“请考虑双方利益即可,严执行长。”
严仲允细细审视着她,没错过她小脸微微流露的苍白,和难掩的僵硬。如此的自制和委屈,这和他认识的宋恬梨是不同的,她好强、骄傲,她脾气不好,彷佛一朵带刺的娇艳红玫瑰。他这位青梅竹马,总以冰冷及尖锐的态度对待他,要看到她的好脸色,甚至这样的卑躬屈膝,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