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静好奇地侧身,迎上高大男子的视线,而后皱起了眉,胸口莫名地窜动著一股不安感。
“『谜』?”
“这是他的代号。”黑泽拓回答。
黑泽静试著平复自己的心跳,这男人有著她所见过最凛冽的气息和最犀利冷酷的黑眸。他高大壮硕,极短的头发很有个性地竖立在头顶。一身的黑掩饰不了他蓄势待发的力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森寒且致命的威胁气息。
男人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以表礼貌。他看著她,紧抿著薄唇,深邃冰冷的眸子蓦然掠过一抹光亮。
未察觉的黑泽静咬著下唇,掩住心中所有的诡异不安,她试著轻松自在地开口。“大哥,你找了个冰人来当我的贴身保镳吗?”
黑泽拓观察著眼前的男人。挑选妹妹的贴身保镳是一项重大的任务,“谜”是黑泽彻在美国的朋友所介绍的,据说出身自美国中情局,身手非凡,后来成了自由人,是许多需求者急於获得的保护者。
“我想你的生活已经不需要再添加任何热度了。”黑泽拓揶揄著,暗指妹妹热闹的生活方式让身为兄长的他感到头痛。
“大哥言重了,大嫂和您鹣鲽情深,我想两位的『热度』应该比我还惊人吧!”黑泽静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两兄妹互瞪著彼此,为这“同居”的第一夜揭开热闹的序曲。
黑泽静走向前,和善地伸出右手。“你好,往后麻烦你了,谁教我有一位相当多疑且不安的大哥。”
她很和善,但显然眼前的男子并不领情,仍然用著犀利冰冷的目光肆意地打量著她。
黑泽静皱起眉,因他的不友善而竖起了所有的防护网。
他阴骛锐利的眼始终让她感觉不安。
她拚命呼吸镇定自己,不想被大哥传染多疑、神经质的坏毛病!
“怎样?满意哥哥们帮你找的保护者吧?”
黑泽拓自以为俏皮的言论,却不期然地加深了黑泽静心底莫名的烦躁。
她拨弄肩上仍然潮湿的长发,嘴角浅浅地勾起。“我很乖,一切就听从哥哥们的安排。”
她将视线自男人身上移开。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见面时间不到十分钟,但她心中的不安却排山倒海般地涌入体内。
她不懂,是怎样的原因,竟让她对一个陌生人感到如此的不安?
莫非是不知不觉中被大哥传染了,学会了先入为主地去猜疑每个接近她的陌生人?
她试著让自己放松、她试著说服自己只是感染到大哥的多疑罢了。然而,她解释了许多、安抚了许多,却仍旧挥不去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
黑泽静面对落地窗啜著咖啡,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映亮了她朝气十足的脸庞。
但,气氛是诡谲的。这份诡异的气息由她起床后,发现自己房间里竟然杵著一个男人的那一刻开始,便迅速地在她的世界中窜升、扩大。
清晨起床时,她因为发现了这个外来客而没用地放声尖叫。老天,这个人盯著她的睡相一整晚,而她却毫无自觉!她想,一定有很多人无法适应她此刻的生活环境。毕竟,这样的惊吓,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女性承受得了?
他始终沈著脸不说话,丝毫没有因为一大早惊吓到尊贵的静小姐而感到内疚自责。
“早上我好像听到姑姑在大叫哦!好大声哦!”餐桌上,小翎童言童语地说著,彷佛发现了天大的事似的。
“宝贝女儿,那是外头的乌鸦在叫,不是你那位有气质的姑姑。”黑泽拓显得有些幸灾乐祸,彷佛女儿替他狠狠地出了口闷气。
黑泽静懒得回应,她还在安抚自己被吓坏的三魂七魄。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存在像是无形的,但矛盾的是,他根本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彷佛无声无息的鬼魅,他总是用著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缠绕著她。
黑泽静吞下口中苦苦的咖啡,冷淡无波的眼对上他那依然阴冷的黑眸。“我不希望你在我的房间里晃来晃去。”
她冷声宣告。
“谜”依旧沈默著,然而黑色的眸子却跃上了一抹讽刺玩味的光芒。
“我的工作时间是二十四小时的。”
他平静地声明。
二十四小时?!“喂!你有没有搞错?二十四小时?你以为我的私生活可以这么大方地公开吗?”闻言,黑泽静完全失去了冷静。
黑泽拓忍住狂笑。“我付给他的费用是二十四小时制的,所以他一早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很正常,这代表他是个很尽责的人。”
“大哥……”一向言词犀利的她,被大哥的一席话给说得完全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全上的考量。”他说著,一派的悠闲自在,好兴致地观赏著妹妹的慌乱。
“哥,你疯啦?!让一个陌生人看你妹妹睡觉、洗澡,你不怕我嫁不出去吗?”
“这一点我放心。”黑泽拓看了那幽暗的男人一眼。东京的宅子不是只住著黑泽静而已,他相信没人有这个胆量敢动他疼惜的妹妹。
黑泽静瞪著他。放心?她可不认为和一个男人二十四小时地绑在一起会多令人放心!
她举起双手,竖白旗投降。“哥,我认输了。我再也不敢跟你斗嘴了,你就行行好,撤了这项命令吧!”
这是黑泽静打出世以来,头一次出现对一个人感到不安和无法掌控自己的无力感。
她不断地调著呼吸,更拚命地维持著脸上所剩无几的冷静。
男人开口,阻止了黑泽拓的发言。“拿人钱财,予人消灾。”他的立场摆得相当清楚。
“我想,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她深呼吸。“『谜』先生,想伤害我的人并没有出现,所以你大可不用保护得如此『周全』。”
他无语,只是凝视著她,双眸黑暗、森冷而且摄魂。
“你是我的责任,我会注视著你。”
黑泽静瞪著茫然的大眼,此刻的她,明明白白地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男人不只让她感到不安,他的乖戾和阴沈,也让她由衷地感到……
心慌。
第三章
打从懂事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同年龄的小朋友不同。当别人可以尽情地在公园或学校操场玩耍时,她的身旁总跟著两、三个或男或女、不喜欢说话的大人,他们通常想要很低调,但一身的黑加上和一般人不同的感觉,反倒让人们一眼就注意到他们,想要低调都很难。
妈妈说他们是她的保护者,有他们的存在,可以让爸爸、妈妈以及全家长辈们都觉得安心。
但,一家人觉得安心,并不代表她周遭同学、朋友的爸爸妈妈们也会觉得安心。
当那些家长发现这个小女孩和其他同伴有这么大的不同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立即要求他们家的小孩离这个小女孩远一些,理由很简单:会有这么多人保护,代表这个孩子的家世与其他人不同,所以会有这样的需求。也因此,如果真有状况发生,那么,谁来守护他们家的小宝贝呢?
基於这个因素,旁人愈觉得她是危险的根源,会接近她的人就愈少,相对的,她能结交的朋友也就跟著递减,甚至没有……
她抗议过、威胁过,但她亲爱的妈妈只会含著泪水,拥抱著她,苦口婆心地要她接受爸爸的安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答应让步一一让那些黑衣人换上“正常”一点的服装,不再是一身的黑,并同意贴身保护的距离会远离一些些。
后来,她长大了,变得聪明圆滑了,不再乖乖地接受安排,更不想再过著童年时那种孤独的生活,所以只要她不想让人跟著,想和朋友、同学们快乐地在一起时,那么,那些保护者就遭殃了。她一定有办法支开他们、甩开他们,让他们连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如此一来,又谈何贴身保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