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生活步上正常轨道后,她开始回头想找寻自己遗失的过去,可没想到,她所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竟是来自丈夫的阻碍……
褚毅抿紧了唇,双拳紧握。“你只要知道你是褚静,是我的妻子就好,其他的不用多想。”
褚静眨眨眼,晶莹的眼眸闪著伤心沮丧的泪光。“你还是坚持你的原则吗?坚持以你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我的安全?天啊,褚毅,你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我不禁要猜测自己在失去记忆之前,是不是一个杀人放火的重大通缉犯,所以你才要如此隔绝我的生活,要我以一个没有过去回忆的方式来度过我接下来的每一天”
她扯著丈夫的手臂,目光灼热,声音沙哑地低喊:“褚毅,我想要知道!就算是再怎么难堪的过去,我都想知道!这是我的权利!”
她不带笑意且坚定无比的表情,让他回想起那段他至今仍然努力想要挥去的记忆。那时的她,同样拥有这样的表情--坚定而执著,美丽的眸子总是闪烁著无比自信的光芒。
褚毅的黑眸闪著苦楚,他抿紧薄唇,决心漠视妻子的恳求。“原谅我,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你爱我……”褚静苦涩地眨了眨眼,心底的委屈像泡泡般不断滋生,然后包紧了浑身的细胞,让她紧得想放声尖叫。
“你总是这样,一句『我爱你』就解释了所有的一切,堵塞住我所有的问题……”
她缓缓地摇摇头,放开他的手臂。“你说我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褚静凄然一笑,在自己泪水决堤崩溃前,她唤著跟随的宠物,转身离开。
褚毅表情痛苦、神色复杂地看著她的背影,拳头,握得更紧了。
傍晚的清境美得像精灵幻境,山岚冉冉由山谷升起,和低降的雾气在空中结合,然后迅速弥漫在整个天地间。
时值黄昏时刻,日落余晖搭著这蒙蒙的雾气,大地瞬间形成一片如薄纱般的淡黄色,景致美丽特殊极了。
褚静站在“天之海”的门口,欣赏这变化多端的景色,这是她每天最爱的时刻。
“心情烦吗?”
闻声,褚静回头。
来者是另一间民宿的老板娘,两间民宿因距离不远,再加上两家民宿的老板娘很聊得来,因此立刻发展友好的情谊。
“好像有点儿。”褚静对好友展露出一个苦苦的笑。
春雪浅浅一笑,俐落地点燃一根菸。红色的火点在已转变成灰蒙蒙的天色里,彷佛一只会发红光的萤火虫。
“对了,老板娘啊,你当家的又把一批日本客人往我家送了。”
褚静无所谓地耸耸肩,视线再度移回前方。黑幕完全降临大地,日落余晖时的淡黄金色已消失。
“早习惯了,整个清境,没人不知道『天之海』不收日本客人。”
春雪朗声一笑。“哈!要不是褚毅年纪没那么老,我一定会认为他是当年对日抗战的老英雄呢!”
褚静扬起唇角,春雪逗趣的话让她的心情轻松不少。“春雪姊姊,抗日英雄还娶了日本女人为妻,这样也挺矛盾的呢!”
春雪可有不同的见解,她暧昧地咧著嘴笑。“嗳,这好解释。日本鬼子欺负咱们中国女人,当然,於情於理,雄赳赳、气昂昂的中国男人也该好好地『照顾照顾』日本婆子,不是吗?”
褚静扬著笑,玩味地挑著眉。“那中国男人还真是辛苦,因为日本婆子不太容易一下子就照顾妥当的。”
春雪愉快地挥挥手。“呵,妹子,这点你就放心啦!扁看褚老板的外型也知道,他一定可以好好照顾照顾你的啦!”
“姊姊,好说好说,的确是还不错。”
这种不带反日情操,反而带著十成十的黄色对谈,让两个已为人妻的太太们放声大笑。
春雪笑看著身旁的好友。“褚老板应该付给我钟点费用才是,每次你和他冷战,我都得说些玩笑话让你开心。”
褚静收起笑意。“我们很少不开心的,只是在某些问题上,我总是无法赞同他的做法。”
春雪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如果他执意不想让你知道你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么,为了夫妻之间以后的和谐,我会劝你不要去探究。”
褚静打趣地勾起笑。“我现在怀疑褚毅一定有付你钟点费用,你根本是来当他的说客的。”
春雪大笑。“哈哈,这是细心维持十年婚姻的过来人的经验好吗?话说回来,小静,对於过去的一切,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吗?”
褚静耸耸肩。“也不能说完全没印象,我记得一些街景,后来看了一堆日本杂志的图片,这才发现我印象中的街景都在日本,有东京地区,也有京都,我甚至还记得北海道皑皑白雪的感觉,以及握在手中时那冰凉凉的触感……”
“除了风景之外,你还记得什么吗?”
褚静脸上轻松的表情突然僵住。“有,我记得……有一个黑色的背影……”
你的命,我要。
褚静打了一个哆嗦。就算不是身处於梦境,她依然感到余悸犹存。
“怎么了?小静?”
“没事……”
那个人到底是谁?那满身的戾气又是因何而来?
她失去记忆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一场车祸吗?或者……实情是为了逃亡?
“小静?”
褚静收回神,扯开嘴角。“我没事,天色暗了,我们得回家招呼客人用晚餐了。”
春雪闻言哇哇大叫。“唉呀!我差点忘了,今天晚上我们家办了个卡拉OK大赛,我得赶紧回家准备准备才行。小静,有空拉著褚老板来我家唱歌啊!”
“好,有空一定过去。”
褚静挥挥手,目送春雪快跑离去。
入夜,高山的气温骤降,她吸吸鼻子,闻到了霜气的味道。仰起头,她望著漆黑没有星月辉映的夜空。依照经验法则,明天应该会下雨才对。
“吃饭了。”
褚静回头,迎视丈夫温柔的目光。
她仰望著这个高大的男人。很多人总说丈夫是妻子的天,没有天的遮蔽,妻子就会像水中四处飘流的浮萍一样无助。
她凝视著他黑色的眼,她是气他,气他那莫名其妙的保护,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为了珍惜他的呵护,她是否应该像春雪说的,不再执意追寻她的过去?
褚静迈步向前,握住他迎接的大手,仰起头,轻轻一笑。“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褚毅温柔地将妻子揽进怀里。“叶太太准备了一锅红枣人参鸡,说是要替你好好补补气。”
叶太太是“天之海”的大厨,烧得一手好菜。其实,“天之海”的前身是果园,而叶太太则是以前的地主,但丈夫过世后,无夫无子的她将果园变卖给褚毅盖民宿。后来,褚毅发现叶太太拥有一手烧菜的好本事,便说服叶太太继续留在“天之海”,更在“天之海”旁盖了一栋小屋,让叶太太和他们夫妻一同居住。
褚静倚偎在丈夫宽阔的胸膛上,闭上眼。
人们说得没错,丈夫的确就像天,他是妻子无时无刻、终年不休的守护者。
如果她失去了这片天,失去他莫名其妙的保护,那她会变得如何?
呵,也许真的只有水中漫无目的漂浮的浮萍可以形容吧!
“明天会下雨。”她仰头漾著笑。
褚毅赞赏地扬起笑,轻柔地拂去她头发上的湿气。“有进步,已经可以猜到明天会下雨了。”
褚静骄傲地扬起下颚。“这不叫『猜』好吗?好歹我也在清境生活了三年,这三年人家也累积了许多许多的生活经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