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凝拧紧了眉。“什么检查?我只是疲劳过度而已,好好休息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做额外的检查?”
靶觉到石承刚的身躯变得好僵硬,方凝狐疑地回过头,问道:“承刚,我要做什么检查?”
医生叹了口气,方凝是个大人了,事情不可能隐瞒她太久的,就算今天不说,紧接而来的繁复检查,也会让她起疑。
“凝,”石承刚神色凝重,脸部线条十分僵硬。“你先听医生怎么说好不好?”
方凝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颤抖地问:“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别吓我,我才刚谈恋爱,我才正要结婚……”
石承刚幽闇的眼泛起一层湿意,他只能无语地紧搂着怀里的宝贝。
“方凝,”医生慎重地开口。“我们要帮你做更精密的检查,是想确定你的病因,这样才能做更正确的治疗。我们从你上次的检验报告中发现你的脑部长了一颗零点三公分的肿瘤,它已经压迫到神经,这可能就是造成你习惯性头痛的原因。”
方凝坐直了身躯,根本无法接受医生传达的恶耗。“可是,我的头痛不是习惯性的,我只有感到无力的时候才会头痛……”她嗫嚅地说着,神情显得慌乱无措。
她傻了、呆了,她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几分钟前她还幸福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但现在却……这种天堂与地狱的落差,震得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只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不断袭来。
“凝……”石承刚紧紧地环抱住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注入她发颤的身躯里。
病房里弥漫着紧绷哀伤的气氛。
直到病房门口传来哀戚的哭声才打破了原先的沉默。
方母颤巍巍地走进病房,如果不是有丈夫的搀扶,她早就虚软倒地了。
“妈……”方母的模样吓坏了方凝。老妈总是开开心心的,她从小到大没看过老妈掉过一滴眼泪。
方凝忘了自己的震惊,她慌乱地下床,抱住自己的母亲。“妈,你不要哭啦,我没事的。”
方母抱紧女儿,女儿是她的骨血、她的心头肉啊!现在女儿病了,教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难过?“你看你,早告诉你头痛要看医生,你就偏偏不听话,你存心想气死我……”
“妈……”方凝的泪潸然而下,她哭并不是因为自己生病,而是母亲的眼泪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她努力挤出笑容,安慰哭得柔肠寸断的母亲。“我算过命,大师说我可以活到八十四岁,所以我一定会没事的,你别伤心了好不好?”
石承刚走近方凝,环住她细瘦的肩头,给予她支撑。她自己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还得强忍悲伤安慰母亲,看得他的心一阵揪疼,万般不舍油然而生。
“没事的,方伯母!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凝凝一定会没事的,您放心。”他的嗓音也因强抑心痛而显得沙哑粗嗄。
“承刚说得没错,你别这么悲观,小凝一定没事的。”方父边说,边扶着方母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方母仍然抽泣着。“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想看她结婚,想看她生儿育女,我想看她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石承刚搂着方凝的肩,神情坚定地说道:“方伯母,您放心,我和凝凝会结婚,会生儿育女,她会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我保证。”
他的承诺,令病房内所有的人同感惊讶。
方凝仰首凝视着他,清楚看见了他脸上坚定的神情。
结婚?
她低下头,凄凉一笑。
天很蓝,云很白,窗外的木棉开得正盛,火红的木棉花让高挂天际的太阳都为之逊色。
三月的天气时常阴晴不定,一下冷得像冬天,一下又热得像夏天,冷热不定的气候,着实令人吃不消,不过,今天天气很好,从天上散发刺眼光芒的大太阳来看,外头的气温一定很高。
方凝曲着膝,整个人委靡地缩在床上,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无神地望着远方。
“老板……”
突然传来的叫唤让方凝一惊,她望向来者,意外地看到权哥和Clin,她生病的事,并没有对外宣布,因此他们的来访,让她颇感讶异。
“你们怎么来了?”
Clin走近方凝。“来看你啊,我打电话到你家,方妈说你在医院,所以我就过来了。”
老板还是一样美丽动人,只是不像以往那般开朗,此刻,她的神情充满了哀伤。
方凝笑道:“我住院的事,可别宣传开,我受不了一堆人跑来看我。”
“我知道。”Clin哽声说道口“你……你要好好养病。”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老板这么善良、这么有正义感,老天为什么要让她得这种病!
生病的事,她不想多谈,于是转移话题,道:“公司还好吗?”
方凝努力平抚内心的波动,自从她离开主播台后就没再看过任何新闻节目,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的心理吧。
Clin摇摇头。“很不好,换了一个新的女主墦,每次播报晚间新闻就有一堆观众打进来骂,一下说她咬字不清、一下说听不懂她播报的内容,观众好像想藉此对电视台施加压力,让你重回主播台。”
权哥接着说:“没错,抗议的声浪不断,再加上晚间新闻的收视率又一落千丈,所以董事会已经开始考虑要请你回来。”
方凝苦涩地一笑。“替我谢谢他们吧,我想短期内我不太可能……重回主播台。”
Clin忍住哭泣。“你要乐观点,说不定很快就没事了,到时你就可以回来了,我们整个新闻部的人都好想你。”
乐观?她何尝不想乐观一点,只是现实逼得她振作不起来,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对了,赵福海已经被董事会除名了,而且,他儿子也遭到收押,整件虐妻案件已进入司法程序。”权哥补充说道。
“那太好了。”方凝点着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结局,包括她的工作、她的爱情,以及她的……生命。
石承刚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刚才去买东西,所以离开了一会儿。望着病床上的凝凝,他发现她嘴边虽挂着笑意,但眉头始终深锁着。
他不禁仰首叹气,明天的检验报告将是最后的关键。
第二天一早,方凝和石承刚在取得医生的同意之后,回家收拾一些衣物。之前匆匆忙忙入院,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为了不让方家二老辛苦地来回奔波,所以两人决定返家一趟,拿齐所需的用品。
一路上两人始终沉默着。
石承刚腾出右手紧握住方凝的手,发现她的手好冰凉。“冷吗?”
方凝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不会。”
石承刚暗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怜爱地抚着她的脸颊。“一切都会没事的。”
等他们回到医院,医生将会做最后的“宣判”,说“宣判”绝对不过分,因为她对他而言万分重要,如果检查的结果不乐观,那么不只是方凝,恐怕连他也承受不了。
“承刚,”方凝开口轻声说。“你不要娶我好不好?”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极困难的决定,她并不怀疑承刚对她的心,但“脑瘤”是一种很严重的疾病,即使只有零点三公分大小,手术依然相当的困难。
现在只是不确定脑瘤的名称,所以不管最后检查的结果是什么,根本就没有分别。就算可以开刀切除肿瘤,还是有可能并发一些后遗症,也许是颜面神经麻痹、也许是听力丧失、也许是视力受损,甚至是肢体残障,而这些一都将造成生活上极大的不方便。她不愿以婚姻束缚住承刚,她不愿自己成为承刚的包袱,她更不愿承刚看到那么丑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