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仪安强装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如果冬天的寒风是凛冽的,那么此刻严允涛的神情,除了那股寒冷,还有深刻的伤痛。
她伤了他,以她一向引以为傲、锋利绝情的言语。
严允涛企图在她冷淡的脸搜寻一丁点的不舍,他不相信她对他一点在乎的感觉都没有!“看着我,说你真的不在乎我?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我,请你说服我!”
仪安无所谓地笑笑。“一定要这样子吗?”声调中微微的颤抖说明她内心所有的冲击,和外表冷漠截然不同的深沉哀伤。
“看着我,说你真的不在乎我?!”他怒声重复。
咬紧牙关,割舍心中所有的爱恋情怀!“我、不、在、乎、你。”一个字一个字宛如一把利刃割在她的心头。
话语落下,世界顿时沉静无声。
严允涛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看着她,真心真意地看着她。
他要记住她的模样,记住她飞扬的笑容,记住她春天般的柔情,记住她闪动漂亮的眼眸,记住她随风轻舞的秀发……记住她所有的一切,记住这段属于他的短暂时光,记住她——魏仪安。
严允涛走向前,在仪安微颤的双唇轻轻印上了个吻,爱怜地轻抚着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脸、她的头发……“我绝对不后悔爱上了你,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
然后转身离开。
她望着他的背影愈走愈远,离开了她的世界……她轻抚着唇上炽热的情意,所有的自制,所有的冷漠淡然都在此刻全部瓦解。
她哭了,泪水奔而下,再也无法控制……???
校园新诞生的情侣档在一夕之间产生这么大的变故,所有的爱恋迷情在还没完全开始之前就划上了句点,群众猜测的声音就宛如校园晨树上的蝉鸣声般高亢传开……
“我不去。”魏仪安坚决一说,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不舍。
明天,他即将赴美;今天,在学生活动中心有一场为他特别举行的欢送会。
她无意参加,不过依然和平常一样来学校上课,上网球社练球。一个星期后“台北学城杯网球赛”如期举行,双打比赛取消,单打比赛照常。
不畏人言闲语,她,魏仪安依旧以一贯的冷静姿态去面对,毫无畏惧,不让人看出任何心伤的端倪。
叶玉柔看着仪安面无表情的脸庞。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仪安不是这么不在乎学长的、不是这么无所谓的!
“真的不去?”她再次确定。
仪安不语,她打开机车的坐垫,拿出安全帽同时将手中课本放了进去。“要送你回去吗?”她问。
“仪安!”玉柔气急败坏地低吼,她再也受不了了!“你不要这样子啦,我不信你真的这么舍得,你在乎学长的,不然你不会为了他伤心流泪!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你所有的伪装吗?”
丰我,说你真的不在乎我?!
他愤怒的言语在仪安脑海中像扩音器般的扩散再扩散……
“仪安,去找学长好好谈谈,不管怎样,没有必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僵,我相信你也不希望这样子的,对不对?”
他受伤的神情盘据在她的脑海里像影带故障一样不断的重复重复再重复……
“仪安?”
然后,她伤了他,以她一向自以为傲,锋利绝情的言语。
仪安叹了口气。也许吧,否则为何会有那些惆怅难过的泡泡涌上心头?
“仪安?”仪安怎么不言不语,眼神祇是无意识地看着前方?
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呢?她是个理智的人,所以她能坦然面对自己所有的爱恋,更明白什么是自己所要的,什么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现实里,她不能凭着这份薄弱的爱、刚萌芽的情,阻碍了他的发展。天啊!她当然不是这么高尚、牺牲小我的人,只是这就是事实。
“仪安?”玉柔又叫了她一次。
收回所有的冥想,仪安浅浅一笑。“我要回家了。”
“仪安……”玉柔再度试图劝阻。
“别说了。”仪安打断了玉柔接下来的话语。“正如你所说的,你了解我,所以你应该了解我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
语毕,仪安牵着摩托车离开停车棚,留下手足无措的玉柔。
仪安牵着摩托车,走过学校最美的杜鹃花道,人群在她的身旁闪过,口气中充满着绿树清新的味道,她宛如一抹没了魂魄的躯体空虚漠然飘荡行走着。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心一抽,她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严允涛。
“嗨。”严允涛亮着一贯的笑脸打着招呼。“叶玉柔告诉我,一定可以在网球场或侧门这一喧找到你,果然没错,我又找到你了。”几天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
一样的话题,却有着不同的心境,仪安笑了笑。“是啊,你又找到我了。”她绷着身子,感受到全身细胞剧烈地翻动!
严允涛朝她走了过来,在她眼前停住脚步,帮她把摩托车停在一旁。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你的好朋友叶玉柔小姐同样还是认为我们是天生一对。”他的眼睛闪着炯亮炽热的光芒。严允涛的双手捧起她粉女敕的双颊。“掬心为你,把我的心捧在你面前,你愿意接受吗?我只是要你爱上我,没别的了……”他紧绷着低沉的嗓音,揪心问着。
天啊,不要这样子!她承受不了的……仪安漠然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不要这样子……”她虚弱无力抗议着,倒退两步,躲开他的钳制。
她拒绝了……时空仿佛停止了转动,仪安低垂着头不敢去正视严允涛深深的爱意和热切炽人的眼眸。
严允涛惨惨一笑,是啊!她总是在逃,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收起所有不舍的神情。“也许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严允涛叹了口气,双手顺势扒过自己的头发。“好吧!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同样一句老话——我绝对不后悔爱上了你,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
仪安不语,严允涛轻轻一笑,眼中却有着难掩的悲伤。“祝福我吗?”
仪安的心狠狠一抽,她抬起头来,为他展现一个最美的笑颜。“一路顺风。”
严允涛没有回话,他细细地、留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仪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人群仍旧川流不息,她仍旧站在全校最美的杜鹃花道上,空气时仍旧充满着绿树清新的味道。只是,她泪再度为他迸然而出,爬满了脸庞,直遮住了所有的世界,心痛到以为即将死去……
她任由泪水继续翻腾,戴起安全帽,隔阻了整个世界,然后骑上停在旁边的摩托车,离开了校园,离开了她的倾心爱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茫然骑着车,唯一的知觉只有心痛。
一九九四年的夏天,美美的杜鹃药开的季节,严允涛和魏仪安所有的暧昧不清在此正式划下句点。
严允涛于隔天赴美求学。
台北学城杯网球赛,男女双打及男子单打部分宣告弃权。魏仪安于赛后退出网球社。
校园里当然因为如此的变化,以讹传讹喧腾、猜测了好一阵子,但也如同所有的流言一般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魏仪安恢复像以前一样云淡风清的生活。
这一年魏仪安二十岁,严允涛二十三岁,一切在此告段落。
第五章
一九九九年立夏
四月初才刚放完春假,时令进入五月,才刚刚进入夏天,天气却已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