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回忆让水颐烧红了脸,也染亮她邪恶的双眼。“也活该她该有此报,她生产时,恰巧府里的人全出去了,只剩我一人在她身边……”
久久听得寒毛直竖,心头掠过一道冷锋。“是你杀了她?!”
水颐转了转眼珠子,缓缓地笑了。
“不,是她杀了她自己。她一见到帮她生产的人是我,拿著断脐带的剪子要来要来刺我,不过一个刚生完的女人,哪有什么气力?所以我捉住她的手,就——”
“住口!住口!”久久尖叫,不愿去听那可怕的事实。
“我以为那女人死了,大老爷就会看到我;我尽力装出乖巧听话、百倚百顺的模样,只希望大老爷能够回头看我一眼……”她的声音变得和缓、双眼蒙胧。“但是他却没有,反而娶了一个贪财的下贱女子。”
迷茫的声音顿时变得恨。“那个贱女人自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对我颐指气使、摆足了架子,又穷极奢侈、财迷心窍。”
冷汗滴下久久的脸庞,恍惚间,她想起第二个邢夫人的死因,是为了捡簪花跌入湖里淹死的。
“那女人真是太好骗了,我跟她说大老爷要送她的西域宝石,不小心落在湖岸边,她就迫不及待跑去捡了,既然她那么想死,我干脆就送她一程。”
看出久久既恨又恐惧的脸,水颐深吸一口气,狞笑地说:“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第三位邢夫人死前,也是用这么迷人的表情看著我呢!”
“她……”老太婆嬷嬷说,她吃了一条鱼便死了。
“她吃了鱼便死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不过,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鱼啊!”水颐媚笑著说:
“那条鱼是一个新罗人送来给大老爷尝鲜的。但他特意交代,处理这种鱼,一定要有特别功夫的师父才成,因为他的内脏、鱼皮,全都有致命毒素。”
“你没把鱼给大老爷吃,反而给了三夫人!”久久明白了。好可怕的女人,好一招借刀杀人!
“你还不笨嘛!没错,我嘱咐厨房将鱼用普通方法处理处理,便送上去给她享用了!”
敝不得,怪不得老太婆嬷嬷会不明白,中土原本就没听过有这种鱼存在。
水颐玩弄著匕首,金属特有的光芒映照在她娇艳的脸庞上,看来十分地妖异可怖。
“死了三个夫人,这在长安城来说可定件大事,人们愚昧无知,便传出大老爷杀妻的恶名。
我无意要大老爷背负这莫须有的罪,但若他因此断了娶妻的念头。一辈子就这样与我相处下去,那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即使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我也心甘情愿。可是……”
话锋一转,她恨恨地凝视著久久。“你却闯了进来,打乱我们平静的生活,而且更该死的是,你竟然让他对你动情!”
“我很高兴,也很开心!”久久勇敢迎视她怨恨的目光,沉稳地说:“从小,我就是个不被需要的孩子,没有人真正爱我、需要我,除了我的小弟弟。因此家里一闹穷,我便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人。”
无视于水颐的不耐,她继续说道:
“到了『迎客居』之后,鸨母很照顾我,待我极好,在那段日子里,我终于有被肯定的感觉。但是……”
她语气变得清郎,苍白的小睑泛起淡淡的红晕。“自从我入邢府之后,我才真正感受到,被人需要、被人信任的美好感觉。”
“那痴儿?”水颐冷哼。“只要谁给她吃饭,她便喜欢谁。”
“不,你错了,梅歆她是有感觉的,即使她脑子糊涂,她心里却清楚谁真正对她好、真心关怀她,她也有喜怒哀乐,有真实的情感。梅歆并非是你们所认为的那个,完全没有知觉的痴儿。”
“好动人的言论,好伟大的情操啊!”水颐讽刺地拍拍手。“只可惜,你马上就要跟你那痴儿宝贝一样,让我一同送去黄泉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久久震怒了。“是你,原来是你,是你把梅歆推下水的。”
“不错,正是我!你实在太讨厌了,杀你还不足以灭我心头之恨,所以我要你堕入地狱,我要让大老爷亲口赶你走、断了爱你的念头,没想到你却死皮赖脸地不肯离去,还装模作样的照顾梅歆,这实在让我按捺不住了。”
冰凉的刀锋搁上了久久的颈项,水颐芬芳如罂粟的气息逼了过来。她缓缓地、温柔地说:
“跟世间告别吧!第四位邢夫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大老爷、小少爷,和那个活死人小小姐的。”
久久闭上眼睛,感觉刀锋正划过自己的颈项,带来一片热流。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恐惧害怕,有的,只是无限的悲哀与无奈。
天放……天放……她在心底无声地低唤。
不是我害了梅歆,不是我,所以你能原谅我、再次对我微笑吗?
多么想看看你一眼,被你再度拥抱,然而,这恐怕只是奢望了。
黑暗来袭前,久久默默地在心中许下了奢侈的心愿。
尾声
初春,恼人的雨丝挟著阵阵寒意,淅落落地洒将下来,淋得人一头一身。
“檀鸢阁”里,飞鸟啁啾、虫鸣啷啷,水莲花带著点点新绿,在池中悠闲的漂浮著。
水榭里突然传来脆笑声,接著是一阵追逐声。
“当心你的身体,梅歆,才刚学会走路,别摔著了。”久久坐在凉亭边,腿上盖著薄毯,小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
“娘,我已经……走得很好了……”梅歆说话有些迟缓,然而却十分清晰。
她扶著椅子,步伐不稳地走著,虽然还没能走得很好,却已经能不靠人扶而自己站立了。
看著梅歆如婴儿般学习说话和走路的模样,邢天放心里一阵安慰。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完成,与儿子冰霜般的关系也融化,加上心爱的女人陪伴身边。此时此刻的他,人生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胡说,明明还东倒西歪的。”邢梅缘笑她。
“哥哥……你最坏了……哼!可恶。”梅歆气得又口齿不清。
久久不禁微笑。“小缘,你也让著妹妹一些,毕竟她还小。”
“而且脑子才刚治好嘛!”邢梅缘了然地接下去。“梅歆这小家伙运气真好,跌下了湖、又撞了脑子,原本以为没救了,没想到那大夫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不但把她给救活、连坏脑子都给弄好了。”
“没错,在他的妙手施术下,梅歆不但恢复神志,连脚都能够行走了。”邢天放安慰地说:“更重要的是,他救了久久。”
那日梅歆醒来,第一个反应便是大声号哭,似乎多年前的阴影回到脑中,让她惊惧嚎啕,然随即而来的反应却让他大感惊讶。
“水……水颐是坏人,她……推我……推我到水里去……”
听到这句话的邢天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水颐在邢家多年,为邢府尽心尽力,甚至表明了这辈子绝不出嫁,只为邢府而活。
为了她这个承诺,为了她多年的付出,邢天放愿意相信她,不但让她成为府中管家,甚至让她接触他在外掌握的世界。
没想到,她却要害死梅歆,这叫他既意外也感到痛心!
想到这里,一股直觉的强烈恐惧,突然龚上心头。
“久久呢?”他转身对众奴婢吼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敢答话,在水颐多年的婬威下,他们早已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正当邢天放欲厉声再次喝问之际,邢梅缘突然跑出去,一把揪住门外那鬼祟的身影。
“喂!别跑,你不是水颐身边的丫头吗?快说,水颐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