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夜蝶?好熟悉的名字,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看来自己是在不怎么舒爽的情况下,记住这个名字的。
“这人是谁?”
看梅翎没什么特殊反应,花泽瑞才放下心来。“你真糊涂,是‘珩香品’的负责人啊?”
“珩香品”是台湾新蹿起的化妆品牌,有百分之六十的日资投注,一方面是日本品质有保障,一方面也是看中消费者的崇日心态。
她的诉求与大厂公司略为不同,是以十六到三十岁的女性为主,因此在色彩与香气上,皆采用相当大胆的设计。
据说“珩香品”看好香水市场,因此有意朝香水界发展,加上地缘关系,因此属意聘请同是东方人的CasiaMei为调香师。
梅翎懒洋洋地摇摇手,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
“谢了,可惜我没种族偏见,不会因为对方是东方人就接受。”他咕哝。“又不是看上我的本事,只是因为我是东方人?好笑。”
花泽瑞见事情弄僵,不禁急了起来。“奇怪,她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一看到她的名字,阿翎就会拒绝。”
“你说啥?”耳尖的梅翎听见他喃喃自语。
这个丁夜蝶也太自负了吧!梅翎心中不禁有气,更讨厌自己的“行为”居然被这女人所掌握。
熟悉的不适感再度涌上心头。
啊!他想起来了。
丁夜蝶……
他嘴角浮起一抹难解的微笑,指尖在水杯边缘轻轻画着。
“我是还没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句话她说错了。”
梅翎站起来,长指来着名片在空中扬了一扬,一脸不置可否。
“这个什么什么丁夜蝶,是‘珩香品’台湾公司的执行总裁?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求香?毫无诚意!况且……”
他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神情淡漠。“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找我,调香师又不只我一个?”
花泽瑞摇摇头,他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梅翎沉思了会儿,淡淡地说:“既然她有本事请到你出面,你也别说我不给好朋友面子;如果她真有诚意求香,我要她现在立刻到我这儿来。”
“喂喂,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工作忙碌之际,你要人家来访,未免……”
“你还真会为对方着想,看上她了吗?”梅翎不悦,真受不了这小子婆妈的模样。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再有。”
说完,也不理他,径自躺回椅子上,闭目假寐。
丁夜蝶?!
回想起这个名字,一对可爱的脸孔便跃入脑海中,姐姐善良温顺、妹妹骄纵倨傲,任何人都会记住甜美可人的姐姐吧!
但他却是例外!
那么特殊的女孩,他怎么可能忘记?
自私、任性,死不认错!
只可惜,那一天派对结束后不久,他便远赴法国格拉斯(GRASSE)求学,格拉斯是世界闻名的香水城,更是最早香水工厂的起源处。
他到那儿没多久,便一头栽进香水的世界中。
这一路十五年来,他早将全部的精神与心力,全投入香水之中,直到一年多前才回到台湾。
若非丁夜蝶自己送上门来,他倒忘了这个人!
她倒是将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不不不,他可没忘记十五年前,她那股泼辣劲儿。
这么多年来,他还没看过比丁夜蝶更“夸张”的女孩子。
不过,她未免将他梅翎看得太低了吧?竟然认为自己会因为当年的事,而拒绝她的请求。
既然如此,那向来以体贴女士闻名的梅翎,怎么能让她失望?
正想到此处,花泽瑞粗手粗脚地撞进来。“喂!人家听你这么说,答应立刻亲自前来拜访了。”“喔!”
“什么喔!好歹你也去换个衣裳、洗把脸,满脸胡渣怎么见人?”
梅翎模模自己的脸。
麻烦!早上才清理过,现在又冒出须根,仿佛永远清理不完。本想起身整理仪容,转念一想,又倒回躺椅上去。
“喂喂,你还不去弄干净?”
“不用啦!”梅翎翻过身,对着阳光眯上眼,像一只白色的猫咪。
花泽瑞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随他去了。
阿翎是他们四个里,最潇洒不羁的,谁也管不住他!
这世界上,会有管得了阿翎的人吗?
花泽瑞非常怀疑。
夜蝶进来所看到的,正是这幕景象。
在接到花泽瑞的电话后,她立刻结束掉手上的会议,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即使如此,还是一小时之后的事。
等她到时,梅翎已经睡着了;看来他很忙、也很累,他睡得如此安心、自在,仿佛没有等她的意思。
“梅先生……”她咳了几声,以为他会醒来,可他睡得极热,背影规律的起伏着。
夜蝶有点难堪,本想转头就走,可想起自己的目的,只好乖乖坐着,等待梅翎醒来。
不自觉地,她的眼光飘向了那宽阔的背影。
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好快,一晃眼间,他已经从昔日那半大不小的男孩,成为一个强壮的男人。虽然只见过一次面,而且是极不愉快的回忆,但记忆中的梅翎,有一张很端正的脸孔,肤色微白、神态纤细,是属于斯文型的男孩子。
不过看看他现在!
夜蝶微微皱眉。
即使只看到背影,她仍然觉得梅翎看起来一团乱;他身上则是一件揉得发皱的白色麻衫,丝一般的黑发长到肩膀,修长的身子蜷曲在躺椅上,像路旁流浪汉的睡姿。
但这些可跟她无关,她是来求香的,至于对方长相如何,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没想过要找别人,只是对方一听到她的请求,不是打退堂鼓、便是自认没本事达到她的要求。
无奈之下,她只有来求助梅翎了。
她知道梅翎是欧洲新蹿起的调香师,众人给他的评语是“有恶魔般的嗅觉、直觉与艺术感”,比一般调香师,更能分析香味的精髓。
或许现在,只有他能够帮助自己了。
对于当年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那时曾激怒过这个梅家少爷,或许他早忘了,但她却没忘记。
会请花泽瑞那么说是故意的。
若梅翎忘了她,那这样说,会勾起他的好奇心,促使他答应与自己会面;若他还记得当年的事,他一定会为了反驳她,而仍然答应和她一谈。
无论事情发展如何,她都达到了目的。
看!事情不正如自己所料吗?
她有耐心地继续等。
至少又过了半小时,梅翎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晚上还有个会议要开,她得早两个小时准备资料,现在时间都快到了,她非走不可。
但是梅翎还没醒,她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他,万一这一走、激怒了他,那她岂不是求香无望?
夜蝶有点急了,她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正要伸手拍他的肩膀,他却突然转过身来,睁开眼凝视她。
夜蝶吓了一跳。
和记忆中的梅翎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他,肤色黝黑,脸孔瘦削而深邃,一双眼微微眯着,阖黑的瞳眸里星芒流窜。
下巴、上唇与脸颊上,布满了新生的胡髭,发皱的白衣与肤色,形成强烈的对比;略长的头发微散、不受拘束地在脸侧流泄着,让他看起来,非常狂野、放肆与……性感!
他整个人,像是从风景照片里跳出来的人物,全身散发着一股南欧男人才有的致命吸引力!
他迷茫地看着夜蝶,视线有一瞬间不能集中,过了会儿,才露出慵懒的微笑。
“嗨!找我有事?”他的牙齿白森森地,笑容相当迷人,夜蝶被他看得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站着。
“美丽的小姐,为何一句话都不说?”他站起身,强烈的男性气息顿时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