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赵怀睿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心里骤然地拉起警铃。
“没错。”王彦之简短地回答,“捉那名小乞儿来的也是一个乞丐,但是那个偷儿一直坚持这玉佩是他的。我想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姓[季]…。
对!他叫“季小扬”!是这个名字没错!“
“季小扬”?!赵怀睿暴出怒吼。小扬?那个他亲手把玉佩送给他的小扬?他怎么没把玉佩卖掉?他不是一直很想读书的吗?为什么他不把玉佩卖掉去念书?他到现在还在做乞丐。
“怎么?难道王爷认得这个季小扬?”王彦之被赵怀睿的怒吼声给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赵怀睿说话声音能这么大的,难不成关在牢里的那个小乞儿果真和赵王爷有什么过节?
“王大人,他现在人在哪里?”赵怀睿一肚子的疑问想向季小扬问个清楚,这个孩子实在教他太失望了!为什么不肯把玉佩卖掉呢?想起这八年来季小扬不仅没去念书,还在路边乞讨,赵怀睿就百般的不是滋味。
但不是怜悯。赵怀睿对着自己说道,他的怜悯早在八年前跟着爹一起死了,他这是愤怒!愤怒小扬不求上进!绝不会是怜悯!
“在衙门的大牢里。当我见着这块玉佩时就将他收押进大牢了,然后马上就赶来见王爷,听候您要怎么处置他。”王彦之瞧着一向面寒如冰的赵怀睿,不由得更担心了。因为现在赵怀睿的表情可比十二月天的暴风雪还要寒冷!
“我现在要见他。”赵怀睿捏了捏手中的玉佩,脸色低沉地对王彦之说道。
“现在?”王彦之显然非常诧异,“这么急?”
“没错!”赵怀睿立即唤人进来交代备马,随即跟着王彦之到衙门里去找那个被关在大牢里的可怜虫了。
季小扬觉得这是自己这八年来最“幸福”的一刻。
“怎么样?这牢饭味道还不错吧?”狱卒满意地瞧着季小扬贪婪的吃相。
“岂止是不错而已?”季小扬趁着吃东西的空档回答,“简直是棒透了!我活了十几年头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外头的馆子哪有这里的饭菜香?早知道狱卒大哥您这儿的饭这么好吃,我早就不顾一切地进来牢里蹲着,天天吃您的饭!要我出去我还不想出去呢!”
见狱卒不停地笑着,季小扬不禁心里暗暗地想着。对啊!原本听人家道这牢里是千万不能进去的苦窑,可没想到这里的官差不但不凶神恶煞地打人,还那么容易就被她两、三句话给哄上了天,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早点进来了,多吃一些免费的牢饭还真不赖,起码她不用再饿着肚皮向人乞讨了。
在这里三餐都有人定时送饭来,比起在外头挨饿,不晓得好上了多少倍!季小扬一面吃着饭菜,一面喜孜孜地想道。
其实坐牢也没什么不好嘛,她甚至考虑着一辈子都不要出去了,虽然她失去的是自由,但她回收的却是她最渴求的温饱。
只不过……不晓得他们将大贵人的玉佩怎么样了?那玉佩跟着她八年了,不在她身边她还真觉得收藏玉佩的怀里空荡荡地,怎么坐就是不舒坦。
季小扬想到这里,饭菜倒不如先前的那么可口了。
“怎么了?咬到舌头了?”狱卒望着她停下了进食,不禁好奇地问道。
季小扬可怜兮兮地揪着他,“没事,只不过想起了一点事情让我吃不太下去。”她又赶紧地扒了一口饭,强颜欢笑地对狱卒笑道。“狱卒大哥,这饭真的很好吃。”
“好吃就行了。”
狱卒打从心眼里喜欢上这个有礼的小乞儿。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还真懂事,对人彬彬有礼!只不晓得这么的一个小乞儿,怎么会去做贼被关进牢里呢?
狱卒不禁感叹世事磨人,怪只怪这个社会实在太不公平了,有钱的人有钱得令人不齿。而穷得三餐不继的人又大有人在。大宋统一天下至今也有六十几年了,而前面三任皇帝只知道争帝位,沉迷于宗教之中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丝毫不视人间生民之苦,现在有个章献皇太后垂帘掌权,新任的皇帝又只有十三岁……
狱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怕等到天下人民真正回复到唐朝时的盛世,他已经老得躺进棺材里了。
而赵怀睿此时和知府大人王彦之的出现,着实惊醒了沉思中的狱卒,只见他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跪下来向自己数年来只见过一次面的王彦之叩首。
“大人,小的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免礼,我和王爷也是临时决定要亲自下来看一看的。”王彦之亲和地示意狱卒起身,他这个人最不会摆什么官架子了。
“谢大人与王爷。”狱卒仍旧不敢抬起头来正视赵怀睿。天啊!王爷耶!他从没听说过除了刑部大牢有这种高官进去过外,还有哪个王爷会进这种小小地方官的小牢房!
季小扬抬起头来望了王彦之和赵怀睿一眼,可只需一眼,她就瞧出那个自己每天朝思暮想,夜里清梦的身影,是他没错!虽然他比当年的佼俏多了一份稳健,还多了一点她不喜欢的冷酷,但是绝对是他没错!就算他烧成了灰,她也绝对认得出他来!
但狱卒大哥叫他什么来着?他……是个王爷?!
他为何不告诉她?他为何不来找她?难道他是因为她是个小乞儿,不屑和她多加来往吗?那么她多年来的季小扬激动地流下了两行眼泪,她并未擦去颊上的泪水,只是低着头将渗进泪水的饭菜用力地扒着,吞下多了份咸涩的菜味,并借着碗筷响亮的声响来掩饰她心中的激动。
王爷……她不敢认他,她甚至于现在还是个乞儿身呢!包别提她至今身陷牢狱。呵!她怎么敢认他呢?
她作梦也没想过他们的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王爷……多么令她苦涩的名词啊!
难怪当初他会抛下她一个人走掉,当然的嘛!他是个平常人一辈子也见不着的“王爷”啊!
季小扬拚命地扒动着饭碗,连碗里的饭菜全倒出来了也不晓得。
赵怀睿从一进牢房就一直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季小扬的脸全掩在那个大碗里,令他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小扬是明显地长大了不少,但仍旧是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衣棠,也许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小扬看起来还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子单薄得都可以见骨了。
小扬的头上还插着几根稻草,饥黄面瘦,模样说有多糟就有多糟。当赵怀睿见着季小扬这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许久不曾动摇的心居然揪结了起来。
赵怀睿拂开了思绪,走近牢房旁扶着牢桩蹲了下来轻声,和缓地叫唤她:“小扬——”
季小扬浑身一震,挪了挪身子,将背对着赵怀睿,依旧扒着她的空碗,不知怎地,她听见赵怀睿再度叫着她,眼泪就不争气地直淌了下来,她想停都停不了。
“大胆狂徒!见着王爷还不下跪?”狱卒见这个原本有礼的小乞儿居然敢将背对着王爷不搭理他,不禁出声喝道。其实他这一‘出声是想提醒季小扬,免得王爷在一怒之下杀了这个令人讨喜的小丐儿。
季小扬听话地放下了碗筷,连忙地转身频频向赵怀睿磕着头,她不敢答话,只奢望让赵怀睿当他是认错了人,以为她不是季小扬。她猛力地磕着,心里上的羞惭与酸楚远胜过身体上的疼痛,就让她一头撞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