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今……事已至此,再也无法回头了。惟一可以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并把所有会泄漏事实的证物销毁。她不禁想起从这位姑娘身上月兑下来的那些衣物……嗯,她待会儿就亲自去把它们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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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颠簸的大红喜轿内,秀眉微蹙的项晨星正在思索着一切,她想要记起她的过去及所有她的喜怒哀愁。
但那股渴求就仿佛巨石沉入深海中般,迅速地向下直落,没有呼应,没有声响。空旷且茫然的世界中,什么都没有。
“难道那病真的这么厉害?”厉害到夺走她的过去?
她轻叹,伸出手掀开轿帘,看着轿外缓慢向后掠去的风景。
新娘不都是该快快乐乐的吗?为什么她快乐不起来?直觉得胸口好问好重好悲哀,难道又是因为那场病?
喟然一声,她闭起眼睛,再度试图去回忆。
空白的世界,仍然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不断凝聚加重的伤悲。一颗清泪蓦然地滑下,惊觉的她用手指沾取那滴清凉。
“难道我得的是一种精神病?”她不解地自问。
※※※
傍晚,他们歇宿在小镇里的一家客栈。
正在用餐的她被兴高采烈的王媒婆打断了。
“小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她说。
项晨星不解地停下动作,淡淡地问:“我该担心什么吗?”
王媒婆当她在说笑,兀自说下去:“你一定很担心你相公不了解事实,会把你当疯子吧?”她拍拍晨星的手,“我前两天派去先通知江府的人回来了,他说江府的人了解后很关心你,还特地叫新郎的弟弟专程来护送呢!”
晨星皱眉,“为什么新郎不来呢?”
“小姐真爱说笑。”王媒婆推了她一下。
“我并没有笑。”她很严肃地声明。
王媒婆止住了笑意,不安地反问:“难道你不知道在大婚前,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吗?”
晨星眨眨眼睛,“为什么不能?见了面会发生什么坏事吗?”
王媒婆张大了嘴看她。
“为什么这样震惊?你不是早知道我忘了一切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只是没料到她会忘得这么彻底。
王媒婆吞了吞口水,讪讪地找台阶下:“我本来以为你多多少少总会有点印象。”她实在很难相信有人真的会彻底忘了过去,再说,她也不确定这位小姐是真的忘了,还是装的。
不过,现在她倒是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忘了。
“没有,”晨星摇头低叹,“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挫折地低诉。
叩!叩!
一名丫头敲着门。
“什么事?”王媒婆摆出威严的声势。
“江公子说要见小姐一面。”
“王媒婆,我想先见大嫂一面,你让我进去吧!”江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媒婆犹豫地看向晨星问:“小姐,你的意思呢?”
晨星耸耸肩,“为什么不呢?他反正又不是新郎。”
王媒婆翻了翻白眼,放弃告诉她有关新娘不宜在婚前会见男方男丁的风俗。
“王媒婆,你就破个例嘛!反正有你在,不会有什么人说话的。”江英的声音又传来。
“谁会说话?会说什么话?”晨星睁大眼睛,十分不解。
王媒婆骨碌碌地站起身走到门边,“江公子,请进。”她打开门朗声道。
一位年约十八九,身材伟岸,相貌俊秀的青年,挂着一脸的笑意踏进房来。一进房,就笔直走向项晨星。
“大嫂,我叫江英,不过你可以叫我萌生,那是我的字。”他恭敬有利地朝她拱手一敬。
晨星微笑地起身,“你好,我是项晨星,很高兴认识你。”她自然地伸出她的右手想要握手致意。
江英瞪着她的手,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于是,他赔笑,“大嫂,你缺什么吗?”他含蓄地问。
晨星接着困惑地缩回手,一点也不了解她伸出手的目的何在,她皱眉思索着,没注意到气氛变得僵硬。
王媒婆见状,赶紧来打圆场:“江公子,谢谢你了,我们现在不缺什么。”
江英立刻抓住机会打着哈哈,“是小生愚昧误解了,真是不好意思。”
“小生?”晨星偏着头,“那是谁呢?”
江英敛住了笑声,惊讶地看着她。
“江公子,你别介意,小姐大病初愈,凡事都有点糊涂。”王媒婆苍白着脸解释。
江英立刻释怀,并同情地看着她,“那就是我。”他说明。
“但,你不是叫萌生吗?”她好疑惑。
江英决定转移话题:“大嫂,你长得真是花容月貌。我真是幸运,竟能当江家第一个目睹你玉容的人。”
晨星微笑:“我也很幸运,竟能让我先看见你,这就是缘分吧!”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得多暧昧。
江英立刻有所警觉地咳了咳:“既然已见过了大嫂,那我看我该出去打点一下,明天好上路。所以……”
“不留下来多聊些吗?”晨星有点失望。
“小姐,”王媒婆出声警告,“江公子也有他的事要做呀!”
“是呀!”江英忙不迭地点头,“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聊聊。”他落荒而逃了。
晨星可惜地看着他的背影,好想多跟他相处相处,大家做个好朋友。
王媒婆脸色难看地出声:“小姐,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晨星诚实地点头,绽开一脸灿烂的笑容问王媒婆:“你不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王媒婆骇得血色尽失,她低哑道:“不可以的,你不能喜欢你的小叔,你该喜欢的是你相公。”
“但我又还没见过他。”她困恼地说,随即又释然道:“如果他像江英这么和善,那我一定也会喜欢他的。”她自信满满地说。
王媒婆直觉她快昏倒了。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代嫁新娘”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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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乖乖地被摆布着,心中牢牢记着王媒婆的嘱咐——人家要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擅自出声乱发意见,还有,千万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明白。
“反正不要问就是了。”王媒婆不耐烦地堵回去。
为什么不能问呢?她不解地低下头,看着脚上的那双红绣鞋,感受到头上的凤冠似乎愈来愈重,她好想将它拿下来,可是他们却吩咐说绝对不可。
唉!她轻叹。
“为什么叹气?”一个低沉的男音透过红巾传了过来。
晨星吓了一跳,低垂的双眼瞪着那一双闯入视线的黑鞋。这位男子该不会就是她的丈夫吧?她吞了吞口水。
“你……你是谁?”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一声轻笑,“我是你的相公呀!”
丙然是。晨星突然好想掀开红巾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辛苦你了,”他说,“很快就会结束了,别担心。现在,我们正往大厅,爹、娘和客人都在那里,你可别吓着了。”
她很想问——为什么她会吓着?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时,一阵鞭炮声再度引起她的注意,而周遭喧嚣的欢呼更加深她的怀疑。
“那是什么声音?”她还是忍不住了,反正这位相公感觉似乎很和善,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他们放鞭炮庆祝你的到来呢!”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鞭炮?那东西长什么样子?她想看。
“小心点,前面是阶梯,大厅就快到了。”他伸出手搀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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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听话。”王媒婆叉着腰,不悦地指责。
晨星乖乖地坐着,一脸忏悔地低垂着头。
“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乱问问题的、别说没有,我跟在你们后头可看得清清楚楚,从大门到大厅,你一直在说话。”王媒婆低叫。